“也没什么。”君兰轻声道;“就是看不惯五夫人这般样子。”
“哪般样子?”
君兰想说,就是那种恨不得立刻倒贴到清王府的那种谄媚模样。
可是这种话,她对着九叔叔,讲不出。
现在的高氏身份是她母亲。若她真的嫁给清王爷,高氏自然会随后成为清王爷的岳母。
她真的有些受不住这样子。
闵君兰害死了她。而闵君兰的父母亲,却要成为九叔叔的岳父岳母。
这一次,是她第二回,心里头开始痛恨自己现下的身份。
倘若没有那天早晨就好了。
倘若……
还是以前那样就好了。
君兰心里难过得紧,可是此般言语她对着九叔叔实在是说不出口。
事情已成定局,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他背负的已经太多太多,若她再让这种事情成为他心里的负担,她情何以堪?
虽她未曾开口,但看她神色中的忧虑,卿则稍一思量,却也明白过来。
“你放心。”他轻声说着,小心地吻着她的唇角,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脊背,“我没有即刻娶你,便是为了把事情安排妥当。”
他看着她长大,知晓她心思重。
他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娶她之前,他一定把诸事处理好,断然不会让她带着烦忧嫁给他。
……
君兰跟着卿则去到吃饭那间屋子的时候,门刚推开,卿剑轩就从门旁跳了出来。
“呔!老实交代!”卿剑轩嚷道:“你们俩刚才去哪里了!”
君兰的脸腾地下红透。
卿则把她往身后揽了揽,眼神极其难得的闪烁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平淡问道;“怎么了。”
“哼!别想糊弄我。”卿剑轩双手抱臂,“我可是看着你们进酒楼的。算了算时间,你们早该过来了。怎么一直都没进屋?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
眼角瞅着君兰,卿剑轩想要喊一句“八妹妹”,叫声噎在喉咙里,终是没敢这么说。
君兰听闻卿剑轩压根就没猜到正点儿上去,不过随口乱说罢了,心里头有了底气,笑道:“我们偷吃好吃的去了,不想给你吃,所以没告诉你。”
卿剑轩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你们俩——”
他正要怒喊出声,身边卿则忽地抬手,止住了他未尽之言。
卿剑轩狐疑地看着卿则。
卿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卿剑轩楞了下,忽地暴怒,气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随即冷哼,“我瞧着王爷也是个没法共享富贵的。原先称兄道弟的时候倒也罢了,还能一起做做事儿。现在王爷一步登天成了我小皇叔,这身份不同以往,脾气也和以前不同了。”
卿则拧眉,“你乱说什么。”
“我乱说?”卿剑轩哈地大笑一声,“你瞒了我那么久都不告诉我真相,还指望我信你?”
卿剑轩指了君兰,“旁的不说,王爷待她比待我还好。这话怎么讲!原先我就瞧着你待这个丫头不一般。如今看来,说不得你们两个之间有甚说不得的事情。”
这话一出口,君兰的脸色忽白忽红,双手揪紧了衣角,心跳的很快,低着头不敢抬起。
卿则快速握了下她的手,怒斥道:“你浑说什么。”
卿剑轩没料到他会真的生气,愣了一下,朝隔壁屋子看了眼,声音陡然拔高:“是,我是浑说。王爷你早就看不惯我了,些许小事就能对我动怒。往年我浑说更多的时候,也没见王爷你如何!”
说罢,卿剑轩摔门而去。
卿则追出门,立在门口,望着他跑到楼梯口,三两步跨下了楼梯。
待到卿剑轩的身影将要消失不见,卿则脚步挪移打算回屋。谁知还没走进屋内,隔壁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从里踱步而出一须发皆白之人。
“老夫听着说话之人十分熟悉。原来是清王爷。刚才那位……莫不是五皇子?”
卿则神色冷肃,朝他略一点头,“赵太保。”
赵岳哈哈大笑,捋须说道:“五皇子的脾气一向不太好,难为清王爷了。”
“没什么。”卿则道:“自家小辈,不需计较。”
不过,清王爷越是语气云淡风轻,赵太保的笑容就越是深了许多。
赵岳朝清王爷身后的屋子瞥了一眼。发现那屋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关上。明明刚才他出屋的时候看那房门还是开着的,想必是屋里之人在清王爷的授意下将门闭合。
赵岳心下了然,笑容不变,“王爷怎地不请老夫同坐?以往时候咱们遇到了,王爷都会懂礼地请了老夫同坐饮酒。现下莫不是已经疏远到了连同坐都不成的地步?”
“你我何时这般亲近过?我倒是不知。”
“不知,还是不愿?”赵岳依然盯着屋门,“老夫倒是忘了。佳人在怀的时候,是不方便打扰的。也难怪刚才五皇子被赶了出去。”
卿则之前就没料到卿剑轩胡言乱语的一说,竟然会把小丫头牵扯进来。而且还真被他歪打正着给说中了。
卿则气那混小子说话没个顾忌,脑袋一热,就忘了姑娘们的声誉多么重要。那种话怎是能够乱说的?!得亏了跑得快。不然一定灭了他。
现下看到赵岳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即便闭合的门把小丫头好生的护在了屋内,卿则依然上前一步挡了他的视线,立在了赵岳和君兰所在的屋子中间。
“赵太保说的什么,本王不明白。”
“王爷若是不明白的话,那老夫也没甚需要多说的了。不过。”赵岳朝屋门意味深长的哼了声,“有些事情总还是要顾忌一下的。所谓亲情,在有些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您说是不是?”
卿则双眸陡然现出厉色。
赵岳往前迈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说道:“死人都还能从坟地里爬出来呢。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语毕,他嗤了一声,负手而去。
卿则薄唇紧抿,双拳紧握,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门旁侍立的长灯长宁低声问:“爷,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不必。”卿则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就让他多猖狂几日。”
越是猖狂的人,跌到谷底的时候,越是摔的重。
卿则吩咐了两人几句。长宁闪身而出,悄悄追了出去。
长灯依然守在门旁。
卿则方才重新推门而入。
君兰刚才在屋子里听外面的声音听得模模糊糊,并不特别清楚。不过她看到九叔叔示意她关门前,已经望见了和九叔叔说话的是赵太保。
如今见九叔叔自己进来,君兰犹还担心着外头的情形。先是指了指外头,听九叔叔说“人走了”,方才放心下来。
但,想到刚才赵太保那若有所思看着她的目光,君兰心慌,拉着卿则的手道:“九叔叔,这事儿该如何是好?还有五皇子。五皇子今日怎会这样?”
“莫慌。”卿则握了她的手,在她指间落下小心的一个轻吻,“万事有我。你无需紧张。若是担忧的话,不若进宫住几日?”
君兰斟酌了下,摇头婉拒。
若赵太保有心拿这事儿说道的话,她去宫里住着,怕是更会有闲言碎语出现在九叔叔身边。
还是先留在闵家看看情况再说。
*
高氏在清王爷跟前吃了闷亏,还被冷眼相待,心情甚是不爽。
不过对方是九爷的时候她就不敢惹,现下成了王爷,她更是连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高氏气闷地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懊悔不已,想着不过来找兰姐儿就好了。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和清王爷起冲突。
回头看一眼已经空落落的楼梯,她转念一想,又舒坦了点——兰姐儿被王爷带走,想必会商议到兰姐儿的去留问题。虽然王爷口中不说,可万一王爷考虑下她的话,说不定就动了心思呢?
再说了。
王爷在这儿,可巧兰姐儿就来了这儿。说不定是王爷让兰姐儿来的?
这般思量着,高氏开始后悔自己掺和了那么几句。生怕王爷本来看中兰姐儿,现下反而因为她的话生了兰姐儿的气。于是她暗自祈祷着,一定要让王爷再继续看中兰姐儿才好。
高氏心里头高兴一阵,忐忑一阵。慢慢地往马车那边走,行了几步,却没有在马车停住的地方寻到车子。
这可是奇了。车夫本不该乱跑才对。
高氏暗中思量着是怎么回事,就见车子停在了半条街以外的地方。忙走过去,呵斥道:“你怎么搞的!让你在那儿等着,怎么来了这个地方?”
车夫愣了愣,“刚才不是夫人遣了个伙计让小的避开,来这儿候着?”
“不是我。”高氏说着,想到一种可能性,烦躁道:“可能是挡了哪家铺子的门了,所以他们寻借口让你走开。”
既是如此,也没甚好说的。毕竟刚才她是临时起意停了车,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想想那附近都是店铺,有些掌柜的介意大门被挡也情有可原。
高氏暗自嘀咕了几句,正要上马车,却听车夫轻轻“咦”了声。
高氏探头,“怎么了。”
“小的看那边那个人好似是老爷。”车夫遥遥地指了个方向说道。
高氏往那边望过去。
灿烂的阳光照得眼睛难受。远处的情形有些看不太清楚。不过,她还是能够依稀瞧见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巷子里,有个男人在缓步而行,怀里抱着个小男孩,侧头和身边女子说着话。
车夫说“像老爷”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说实话,看走路的姿势,还有那身高,还有模模糊糊的轮廓,确实很像闵广正没错。
但是这个男人穿着的衣裳不是早晨闵广正离开家时穿的那一套。
再说了,自家老爷怎会抱着个小男孩?还和个女人在外头说笑?
高氏浑然没放在心上,怒斥了车夫几句,这便上了车子,往自己想去的铺子赶去。
逛了好半晌,高氏带回来几两大黄,让人送去三夫人陆氏那边应付了事。
先前闲逛的时候倒也罢了,太过开心,且琳琅满目那么多东西可以去看,没有时间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