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如烟的搀扶下,她勉强站起身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病床前的,然后一下子趴了下去,颤巍巍的伸出手——
“啪!”手被拍了下,钱淑媛冷声斥责道,“你还有脸来!你就是这么给你爸交待的,南氏要完蛋了,你高兴了!现在你爸也被气死了,你开心了?!”
皱了皱眉,虽然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不好过问,但秦如烟也是觉得很不爽,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被这样的斥责,南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父亲的脸,看着枯瘦成那个样子,眼睛紧紧的闭着,他是睡着了吗?只是睡着了是不是?就像小时候玩耍时那样,还会睁开眼笑着说,“傻丫头,看你吓的!”
可现在,你睁开眼啊,你看一看啊,你告诉我,只是在吓唬我,只是在开玩笑,是不是?
“我让你离姓慕的远一点,你偏不听!现在好,你是不是非要害死全家你才开心!”
她一边骂着,一边用手戳着她的头,拍打着她的后背。
秦如烟忍不住了,“阿姨,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怪谁的时候吧。当务之急应该是安顿叔叔的后事。还有,别怪我多嘴,这件事怎么能怪南湘呢,公司经营不善,被人吞并,大鱼吃小鱼本来就是市场规则,就算今天慕天不吞,勉强撑下去,以后也……”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淑媛厉声打断了。
“住口!你是谁?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我是南湘的朋友,也是一名律师,我不得不告诉你,就算你是母亲,也无权干涉子女的恋爱自由!你……”
听到“律师”的时候,钱淑媛的瞳孔缩了缩,接着冷笑两声,“好啊!还没怎么样,律师都先请来了!怎么,你是想跟我分家产了吗?姓慕的那里捞不到好处吗,还要让你回来南家刮骨髓吗?”
不管她怎么骂,南湘都不吭声,也没有回嘴,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
秦如烟气的浑身发抖,她以前倒是见过南湘妈妈两次,只觉得为人刻薄不好接近,但也没想到,会离谱到这种地步,这要不是好友的母亲,她真的想破口大骂了。
“大嫂。”一旁的南向宇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哥才刚过世,就不要这样骂了,小湘心里也不好受。孩子嘛,回去教育教育就好,还是先把大哥的遗体安顿好,然后再谈其他吧!”
钱淑媛瞪了他一眼,虽然脸色不大好,但好歹倒是真的没再骂了。
看向丈夫的遗体,叹了口气说,“先安置在太平间吧,等联系好火葬场那边,然后再送过去。”
南向宇点头无异议,其他人自然没有说什么的了,可就在要动南向钟遗体的时候,一直没开过口的南湘忽然扑了上去,直接扑在父亲的身体上,拼命的按住不让别人动。
这下,钱淑媛光火了!
“你要干什么!想造反吗?想让你爸死不瞑目吗?!”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她依旧是死抱着不肯松。
“南湘,你不要太过分!”钱淑媛怒了,拉着她的后衣领想往后扯。
秦如烟就上前去拦阻,一时间,谁也没想到竟然成了一场闹剧。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劝,不管母亲怎么骂怎么恼,南湘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眼睛里只有父亲那张面庞,甚至就算这样的扑上去,也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
“闹什么,这里是医院!”
医生和护士闻讯赶来,呵斥了一声。
多少还是有点效果的,立刻,安静了下来。
钱淑媛清了清嗓子说,“我丈夫的遗体,暂时安放在你们医院太平间,等我联系好火葬场以后……”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身后一声尖锐凄厉的——“爸!”
她控制不住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过去,而南湘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扑在南向钟的身上,昏死了过去。
她也是惊得不轻,眼睛都睁大了许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南湘,南湘,你别吓我!”
本来还想着好言劝劝她的,没想到她脸色苍白也就罢了,竟然张嘴喊出一个字,就吐血了,秦如烟也吓懵了。
顿时,手忙脚乱的一屋。
——
南湘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而嘴巴里也是苦苦的,一股腥味儿。
张开眼看了看四周,入眼是一片的白,缓过神察觉自己是在医院里,再扭头,就看见了秦如烟正从隔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湿了的毛巾。
“谢天谢地,你醒了啊!”
看到她醒了,快走两步过来,秦如烟俨然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我爸……”
只说出这两个字,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那模样,看着很是让人神伤。
饶是秦如烟这样理性寡淡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走到床边坐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有些话也听不进去,我也知道有些感觉,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我要说什么,你心里都明白,你怎么想,我也懂。所以,我就不废话那些了,只是,你再难过也要记住,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路也是要一步步往前走的,你可以哭,可以睡,但就是不能倒下。”
她静静的说,南湘就这样静静的听,眼泪从眼角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沾湿了枕头。
伸出手指轻轻的抹去她的眼泪,秦如烟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爸爸很疼你。你想想,他希望看到你什么样子,不希望看到你什么样子?想好了,想清楚了,再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南湘没有说话,秦如烟也没有打扰她,就让她这样沉默的哭着。
有些情绪是需要发泄出来的,压抑在心底,反而不好。
就好像她之前那样,沉甸甸的压着,爆发出来还是挺吓人的。
她静静的淌了好一会儿眼泪,才哑着嗓子说,“我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