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怀孕了?”
“你不知道?呵,你当然不知道!当年她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了,她本来想等你胜诉后告诉你的,结果呢,你季云深有种,败诉了就直接玩消失,她住院五天你连个人影都没有!”
“孩子是怎么没的你知道吗?就是她得知你要出国,追着你去机场摔倒摔没的!”
“这些事我不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她能忍我忍不了!我就问你季云深,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这么作践我妹妹!”
……
季云深走出律所,律所门口有一棵大槐树,他在花圃上坐下,五指摊开撑着脸,他的大脑从刚才开始一直处于空白状态,耳朵像是被贴上了封口,以至于呼吸的轻微喘息声都在脑中扩大了无数倍,一声声都那么沉重。
他的左胸口里头,有一个什么东西一直在跳动,很吃力,很用力,每一下都让他那么疼。
难怪,难怪重逢后她会那么排斥他,他还以为她是心虚,是无理取闹,是故意拿乔,原来不是,他一直以为是她欠他,竟到现在才知道,其实他才是负债一身。
他们曾经有过两个孩子,而且两个孩子最终都是死在他的手里,那时候的她心里对他是有多心灰意冷啊?
这样的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一直在她面前争取从头再来?
他喉咙滚动一下,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多糟糕的人,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一阵困难,忍不住扯了扯领口,将衬衫的两颗纽扣解开,再次拿出手机,播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在一声嘟响后,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言。
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
“楚楚,我在你a市,在你一直想让我来的a市,你在吗?你如果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告诉我,我去找你。”
他按了挂断,双眸覆上一层血丝,像是泡在水里的红玛瑙。
乔默储离开律所时,看到季云深还坐在大厦正门前的花圃上,没有理会,直接开车离开。
但却没有立即回住处,而是在街头买了一些点心,绕着律所所在的大厦开了一圈,开到后门,将车停在巷子里,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进入大厦。
这座办公大楼位于a市市中心,是好几个中小型公司的办公大楼,乔默储的律所在二十三层,但他按的却是二十四层。
二十四层没什么人出入,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前按了密码锁进去,开门第一眼就看到站在窗边远的纤细身影。
眼底不禁浮现出心疼,他抿唇走过去,随手将点心放在桌子上,侧目看到摇篮里的熟睡的糯米团子,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膀:“他已经走了。”
乔稚楚有些恍神地说:“我知道。”她看着他进来,看着他离开的。
“不过他应该暂时不会离开a市。”
“嗯。”他知道她能去的地方不多,a市是她最有可能来的地方,他在没有把a市翻个底朝天之前,是不会离开的。乔稚楚轻扯嘴角,离开窗口。
乔默储看着她神色暗淡的侧脸,忍不住问:“你觉得是他做的吗?”是他告发她的吗?
静默了一瞬,乔稚楚轻摇头:“不是他。”
当时闫老暗示她,举报她的人很可能是季云深,刚开始她的确怀疑他,毕竟他对她说出过那么狠辣的话,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得不到她就毁掉她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可是人心很微妙,尽管有这么多所谓佐证,可她就是莫名地觉得不会是他。
现在她依旧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不是他举报她,说‘不是他’,只是凭感觉罢了。
乔稚楚蜷缩在沙发里,明亮的灯光就在她的头顶,可是她的神色却暗淡得像是泡在凉水里,察觉不到半点生气。
“哥,江陵我呆不下去,榕城我也呆不下去了。”她吸了口气,声音染上沙哑,“我现在就像是、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这样了吗?带着团子,四处躲藏,永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乔默储心疼道:“常有清的案子,哥哥一直都在帮你查,哥哥一定不会让你蒙受冤屈的。”
“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一年多了,常有清的尸体没有找到,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死在我手里,还是被人藏起来了,或者是自己躲起来,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但是我却要一直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乔稚楚将自己的身体蜷得更深些,眼底浮出水雾。
这一年多以来,她虽然没有再接触江陵的事物,外人看上去好像已经接受了新生活,但其实,那个案子一直都盘在她心头,是她的一个结,她不相信自己那一刀真的杀死常有清——起码在尸体没有找到之前,在尸检没有出来之前,她都是不相信的,可她却不得不因为那个案子一直东躲西藏,忍受各种揣测和质疑。
乔默储蹙了蹙眉,将她纳入怀中:“这段时间就待在哥这里,哥一定会保护你,有哥在,没有人能带走你的。”
“哥……”乔稚楚难得露出脆弱,哭音听得人心尖难受,“我真的不想团子长大后知道,他的妈妈是个杀人犯。”
“我始终觉得,你不会杀人。”
这句话大概是给了她点安慰,乔稚楚脸上总算没有那么悲观,乔默储把买来的点心打开拿给她吃,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乔默储倒了杯水给她,柔声道:“平时我加班加得太晚太累了,就是睡在这一层,没几个人知道这里,你放心住吧。”
“嗯。”
看着她吃完,乔默储才说:“刚才季云深问我你在哪里时,我按照你之前教我的跟他说了,他应该会以为你还没有跟我联系上。”
“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乔稚楚说完她哥就沉默了,她奇怪地抬头看他,“哥,你在想什么?”
“刚才我一气之下,就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
“当年?”乔稚楚心里疙瘩一下,“我流产那件事?”
乔默储直接道:“楚楚,那个男人总是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根本不值得你无条件付出!有些事你不能总是做了不说,必须让他知道他也是欠你的,否则他就永远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乔稚楚沉默了一会儿,倒是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无奈和苍白:“哥,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一年多以来,过得并不快乐,糯米一天天长大,我也一天比一天难受,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可现在我却觉得连见一面没必要。或许别人会以为我是不爱了,可是爱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糯米团子恰好醒了,双手双脚推开小被子,他已经十一个月大了,能很稳当地走路,乔稚楚抱起他放在地上,他立即就往乔默储那边跑去。
“舅舅,舅舅,抱。”
糯米团子胖胖圆圆的,像个小福娃,五官又像了季云深和乔稚楚,尽管还没长开,但已经能想象得出将来是个多俊美的男孩,这么讨喜,任谁都不会不喜欢。
乔默储抱起他,握着他的小小手:“团子,你要快点长大啊,长大了才好保护妈妈不被坏人欺负。”
乔稚楚噗嗤一声笑了。
糯米团子一知半解,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乔稚楚,呐呐地说:“保护,麻麻。”
“对,保护妈妈,你可是她唯一的依靠。”
糯米团子也不知道是把这句话理解成什么,就在乔默储怀里咯咯地笑,手舞足蹈的,很开心的样子。
乔稚楚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