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乔稚楚感到疲惫睡着了,季云深拉着被子给她盖上,看着她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心,不禁用手去抚平,眼底多了阴沉,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立即按了静音,起身到阳台接听。
“查出来了?”
楚铭城挠挠头说:“网吧的监控录像倒是拍到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正脸,现在在查道路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他离开酒吧后去了哪里。”
季云深沉声说:“把照片发给我。”
“好。”
手机叮铃一声响,楚铭城把照片给他发来了。
季云深紧紧地盯着画面中那个黑色的模糊身影,眼神就像是,一层层刷去他的伪装,慢慢露出真面目来,他忽然眯起眼睛,半响,粲然冷笑。
“原来是他。”
这时,酒店经理也带着登记本和照片走来:“季少爷,今天的会所客人不多,都是熟人,唯独这个人是第一次来,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卡。”
季云深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照片,他的照片很清洗,拍到了侧脸。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
翌日,乔稚楚的生物钟准时醒来,侧头看到季云深已经在对着镜子穿衣服,他没有穿西装,只是简单蓝色条纹衬衫,他没有转身但也知道她醒了,声音淡淡微凉,低沉动听:“醒了?”
“嗯。”乔稚楚应了声,伸了伸懒腰,赤着脚下床,才刚刚离开被窝,就感觉到一股寒气涌进来,忍不住抖了抖。
季云深在镜子里看到她,蹲下身在她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外套,扬起抖开,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动作行云流水,配上一丝不苟的俊容,端的是风流倜傥,她心里不禁有些小小喜悦,骄傲这个人现在还是她的
“早上看新闻报道,说有台风要经过本市,天气有些凉,多穿点。”
“好。”她抬起头看着他线条漂亮的下巴,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台风来了?那我们的海边之旅不是泡汤了?”
之前他们本来是决定第二天要搭乘游轮出海潜水,但天气不好,出海不安全,计划自然是取消。
“我已经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乔稚楚捏着外套的领子,含笑看着他:“那我们干什么?”
季云深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我最多能陪你吃个早餐。”他的工作还没完。
乔稚楚眼皮一耷,无可奈何地妥协。
早餐后,乔稚楚在床上戴耳机看电影,他则是在沙发上办公,期间他的接了两三个电话,说了些很奇怪的话,乔稚楚忍不住爬到他身边:“我刚才听到你说一定要把人抓住,把谁抓住?”
季云深顺势搂着她的腰,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屏幕上是江陵市的地图,他的目光从哪些纹路上扫过,像是在分析什么,随口道:“偷拍你的那个人。”
“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是谁?”
“常有清。”
乔稚楚震惊:“常有清!”
季云深摸着她披在后背的长发,淡淡道:“唔,不过我的人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闻风而逃,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在找。”
这个名字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乔稚楚神色复杂,咬了咬牙:“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报复。
季云深脸色沉了沉,六年前,他一手策划让他背了那么大的一个锅,他早就想找他算账了,偏偏这人不知死活,还敢出现他面前,甚至故技重施,和睢冉联合,企图再给他下一次绊子。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他既然不怕死,那他又为什么要跟他客气?
把他从平城逼走后,他本没打算就此收手,可他后来躲了起来,他的人找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他渐渐的也就没怎么上心,哪里料到这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一直都在他们身边,见攻击不了他,就转去攻击乔稚楚……季云深冷笑,可他却不知道,对付乔稚楚的后果,要比对对付他更严重!
季云深低头看怀里惶惶不安的乔稚楚,将她抱得更紧,低头亲亲她的眉心:“常有清已经暴露了,他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不用怕。”
乔稚楚扯扯嘴角,点了点头。
三天的度假期结束,他们当天就回了市内,刚刚下高速,天忽然阴沉下来,转眼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季云深放慢车速,漫不经心地问:“去我家?”
乔稚楚一愣,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回我自己的公寓也能顺便再整理一下东西和房间,住在你家有点不三不四。”
季云深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乔稚楚拿了他放在后座的雨伞,挥了挥手:“我上去了。”
季云深隔着玻璃隔着雨帘点点头,乔稚楚笑了笑,用门禁卡开了大门,然后上了二十二楼。
她的行李不多,拉出电梯后,她直接走道自己家门前,门前的感应灯一亮,乔稚楚靠在门边低头找钥匙,无意中注意到,她的门槛上有半个脚印,那脚印的水印还没干透,像是不久之前留下的,而且是以进入的形状留在门槛上,这就意味着,有另一半进了室内。
她的心里忽然一惊。
有这个房子钥匙的人,只有乔默储和季云深,季云深是不可能的,而乔默储也不会现在无缘无故过来找她……
那是谁进了她家?
小偷?
乔稚楚摸索着手机给季云深打电话,但电话那边的机械女声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
这个时候除了打给季云深,她也不知道能再求助谁,乔稚楚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进门,她蹲下去仔细研究那半个脚印,这个脚印很大,是男人的,后半段留在了门框上,前半段必定是在屋内,所以一定有人进去了。
她最终选择报警。
警察让她不要进门,他们马上派人过来,乔稚楚松了口气,收起手机,想下楼等等。
就在这时,黑沉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霎间照亮了楼道,亮光一闪而过,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那扇漆黑的木门在她面前变得危险而诱惑。
她心里明明很清楚她不能单独进去,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受控制,明知道不妥,但潜意识里还是想要打开门进去看看,她隐约感觉这里面可能不是一个小偷,犹豫了半响,她颤抖地用钥匙拧开了门。
开门后,她一眼就看到有个黑影从她眼前掠过,跑进了她的卧室,乔稚楚立即开灯:“谁!!”
并没有任何人应答她,乔稚楚深深吸入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忽然,安静的室内响起了一阵低低柔柔的笑声,在这个暴雨夜格外唐突,莫名的染上了几分诡异。
“呵呵……”
那个人从她的卧室里走了出来,从黑暗处走到光明处,步伐很慢,脚步很轻,乔稚楚慢慢捏紧了拳头,紧紧地盯着那个人影,直到那个人彻底露出脸,乔稚楚才认出来是谁:“常有清?”
怎么会是他?
乔稚楚抿唇:“你怎么会在我家?”
“呵呵……我在等你啊。”他的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着,一段时间不见,他已经不复当初那个在度假酒店西装革履趾高气扬的男人,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鞋子很脏,头发很乱,脸色蜡黄,看得出这段时间为了躲避季云深是有多狼狈。
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他才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她阴阴沉沉地笑:“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等我干什么?”问完之后,她才觉得现在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把这个人从她的家里赶出去,她立即道,“这里是我家,你没有我的允许擅自闯入,这在法律上称为什么,你这个大律师难道忘记了吗啊?”
常有清忽然狰狞地怒吼一声:“别他妈我讲法律!季云深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个大律师,他要讲法律呢!”
乔稚楚慢慢退到了门边,门后放着灭火器,她冷冷道:“我不感兴趣你们之间的事,你现在马上从我家离开!”
常有清收敛了怒意,又轻轻笑着,背着手在她的客厅里走来走去,闲庭信步那样:“呵呵……我好不容易才进来,我怎么可能轻易走呢?”
说着,他忽然动起来,直接朝乔稚楚扑过去,乔稚楚躲闪不及,立即抓起灭火器砸过去,常有清很灵活地躲开,沉重的灭火器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乔稚楚尖叫一声,常有清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别怕啊,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别忘了,我是喜欢你的啊。”
乔稚楚挣扎开他,一阵恶寒:“恶心!”
常有清笑了:“这就恶心了?当初你跟我在一起对付季云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恶心呢?”
“谁跟你一起对付季云深!”
乔稚楚指着大门,强作镇定却依旧呼吸急促,眼神微乱道:“你现在马上从我家滚出去!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你我看你怎么办!”
他笑了笑:“你没有,那是谁告诉我红鞋子案的重要人证是谁,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一个潜藏危险?你没有,那是谁告诉我红鞋子案的人证物证是什么,让我有时间在真是正式开庭之前去解决掉那些麻烦?你没有,那是谁……”
随着他的语调轻轻柔柔带着笑说出来,那段她人生中最想忘记的记忆也随之复苏,她看到了当年的种种画面,清晰地像是刚刚在眼前经历过,她瞬间瞪圆了眼睛,捂着耳朵拼命摇头:“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常有清强迫性地捏起她的下巴,眼神阴诡,声音低低轻轻:“乔稚楚,你觉得我恶心,难道你自己就不恶心了吗?高大山这条人命,季云深的确是冤枉的,因为我背一半,另一半是要你背着的,你这几年难道就没有做梦吗?没有梦见他吗?没有梦见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吗?还是说,你从a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逃避噩梦?那我们还真是一样一样的,我也怕梦见他,所以我从a市到了平城……”
“你闭嘴!”
乔稚楚倏地扑上去将他撞开,她双膝跪在地上,像一头困兽,眼眶通红,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伸出利爪狠狠看着常有清,像是只要他敢再说一句话,她一定会把他撕个粉碎。
常有清被撞到地上,但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只觉得现在的乔稚楚有趣极了,兴味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