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扶着电梯扶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半点缝隙,亲密得她甚至听得见他胸膛中砰砰跳动的心脏。
乔稚楚手指不禁蜷缩起来,她对季云深从来都没有免疫力,此时他低垂着头,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脖颈处,一想到他的唇只需再低一点便能吻上她,便有一种让人从心底生出难耐的痒。
她的耳根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季云深嘴角无声勾了勾,故意靠得更近了点,这才说:“我跟她的婚约,只是为了让她这个继承人的身份更坚不可摧罢了。”
乔稚楚刚才的心神都在他若即若离的唇上,一时没注意听,稍稍一愣:“什么?”
季云深看着她的发旋,长睫低垂落在眼睑上,莫名的有些温顺:“coco制药是养父和两个合伙人一起开的公司,虽然按照股份来算,养父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但另外两个人也不是善茬,他们一直想把他们的儿子带入高层,这其中有太多利弊需要权衡,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大概也听不懂,总之养父认为,必须让云蓉先进公司占据高位,coco才能一直掌握在他的手里,但云蓉的工作经验不多,底气不足,贸然空降做高层,底下人什么看法暂时不说,对股东也不好交代,唯一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就是她有一个坚固且充满潜力的靠山……”
他的话说到这里,已经点出了七分,乔稚楚不蠢,剩下三分还是猜得到的,她蹙眉仰起头:“所以,你就是那个靠山?”
乔稚楚一直都知道,季云深并非只是一个律所的老板这么简单,他身上具有的财富和潜力,足以让人瞠目,所以如果他是肖云蓉的未婚夫的话,那么肖云蓉的身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coco的股东,没理由拒绝送上门的金元宝。
季云深点头:“嗯。”
乔稚楚又怔住了,好半响,她才慢慢低下头,她明白了,原来所谓订婚,只是为了保住利益的一种手段。
季云深又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让她更加贴近自己,密封的空间里,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也越发馥郁,他很享受这样的温香软玉,语气也轻了几分:“等云蓉在coco站稳脚跟,婚约就作废,这是我们之前协议好的,我和她,也都没将这个婚约当一回事过。”
“不告诉你不是骗你,而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乔稚楚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可,真能如他说得这么简单吗?真的能说作废就作废吗?他不当回事,肖云蓉也不当回事吗?
她在心里摇头。
不,不当回事的只有他,肖云蓉已经认真了,否则又怎么会来敲打警告她?
想到这里,她刚才点起的一簇小火苗,又慢慢灭掉了。
季云深抬起她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你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什么都不问我,就要跟我分手?”
“我……”
就在这时,电梯门外有人呼喊:“里面有人吗?”
季云深不得不放弃逼供,扬声应道:“有。”
外面的人又说:“我们现在要人工拉动电梯到四楼,所以电梯上升中可能会不稳颤抖,你们别怕啊,我们三楼已经做了防护,就算电梯下滑也不会有大问题的。”
“好。”
季云深只管将乔稚楚抱得更紧。
随后电梯便开始缓慢地上升,乔稚楚有些害怕,忍不住也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埋在他的怀里,电梯中途颤抖了几下,像是摇摇欲坠那般,着实有些吓人,所幸到最后有惊无险,电梯安全卡在四楼,电梯门也徐徐开了。
乔稚楚几乎是第一时间离开季云深的怀抱,分开时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以后不准再说分手。”
她轻轻一颤,莫名有些心慌,脚下明明还站不稳,但还是强撑着捡起高跟鞋跑出去。
电梯外有很多人,专业施工队的,餐厅方的,还有些不明所以围观的客人,乔稚楚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喘气,脸色还白着,接过季云深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矿泉水给她,她灌了一口才觉得好些。
餐厅经理十分抱歉,战战兢兢地说:“两位客人,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们都没想到这电梯会出这种事,幸好有惊无险,我们为两位准备了一桌好菜,给两位压压惊,希望你们能赏脸,也给我们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季云深看向乔稚楚,乔稚楚含糊地点头:“好……我也饿了。”
“带路吧。”
“是是是,这边请这边请。”
这家餐厅属于中高级,在江陵颇有名气,大概是怕他们因为今天的遭遇出去后在外面说坏话抹黑他们,因此对他们的补偿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一大桌的美食,乔稚楚草草扫了一眼,就看到梭子蟹,扇贝之类的海鲜。
他们面对面坐着,她低着头搅拌着面前的三鲜汤,季云深剥了一个蟹给她,看她一直不动手,不由得问:“怎么不吃?真被吓到了?”
乔稚楚摇摇头,她现在心里很不平静,与其说是被吓到,倒不如说是害怕,不是因为电梯害怕,而是对他们的感情的害怕。
她有一个秘密谁都不知道。
在和季云深的感情里,她其实一直都很自卑。
他那么优秀,带着那么多光环,而她充其量只是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小律师,六年前她都不敢百分百确定他们会白头到老,更何况是经历了这么多蹉跎之后的现如今。
她怕他怨她,怕她恨她,所以对他们之间任何一点点矛盾都会有很大反应,说到底都是怕失去他,可是这样下来,她觉得自己好累,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呵护如水晶一般脆弱的感情,身心俱疲。
分手后的这两天她虽然难过,但心里却没那么压抑,反而有些轻松。
乔稚楚认认真真地看着对面的人,像是做好了充分准备,鼓起勇气说出口:“云深,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季云深抬头看着她。
“世上有个词,叫情深缘浅。”
她以为自己能很坚强地说完这段话,谁知第一个字后她的眼圈就忍不住酸涩泛红,连忙低下头,声音却控制不住沙哑:“我们缘浅,所以六年前分开了,我们缘浅,所以我们总是这么蹉跎。”
情深是她,缘浅是她和他。
“就算没有肖云蓉,我们之间也早晚会有别的事。我们的感情就像是一面薄薄的玻璃,却要抵挡来自撒哈拉沙漠的沙尘暴,再怎么强撑着,玻璃面上也难免会出现裂痕,一道一道,直到最后粉身碎骨。”
她用叉子叉住一个小碗大小的油炸鲍鱼,却不是要吃,而是直接将那鲍鱼丢到地上,季云深看过去,微微凝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稚楚又弯腰,将那鲍鱼捡起来:“你看,油炸鲍鱼很贵,掉到地上谁看着都舍不得,重新捡起来细细擦去沾上的沙子,可那又如何,脏了就是脏了,不能再吃了。”
季云深倏地望入她的眼睛,乔稚楚扯扯嘴角:“感情也是这样,弄丢一次或许还找得回来,但是就算找得回来,也不是丢之前的样子。”
“云深,我们错过了六年,六年里世界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变?我们自以为复合就能找回当年的感觉,其实都是我们想得太美好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所以,我们还是这样就好,愿意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不愿意的话,你把我当成员工就好。”
季云深的眼神在她这一字一句中渐渐了冷下来,最后变成了毫无温度的冰雪:“我从来不觉得男女朋友分手后还能做朋友。”
乔稚楚怔了怔,随即释然一笑:“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她一手抽了一张餐巾纸,一手拎起背包,“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