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班时间,季云深都没有回来,乔稚楚很失望地收拾东西下班。
其实,在纽约那几天,她一直试图为季云深解释。
比如‘他们分开了六年,这六年里他们都彼此怨恨着对方,甚至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面,既然如此,他有个未婚妻也没什么,她都还交过一个男朋友呢’,再比如‘季云深从小父母双亡,是被养父养大的,养父一家对他有恩情,以他的个性,必定是当涌泉相报,娶肖云蓉是他养父的意思,他不好拒绝’……
可这些将借口在她想起季云深和她重逢以来,根本只字未提那个未婚妻,还理所当然和她亲近,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第三者的事后,就都如薄冰一般脆弱得一击即碎。
无论如何,他有个未婚妻,却还跟她在一起,就是他的不对。
她咬咬唇,在这件事上,她坚定自己没有错。
乔稚楚拉着行李箱下阶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心里默数着台阶的阶数。
“楚楚!”
忽然一双脚随着一声高兴的欢呼从天而降,她吓得下意识往退一步,差点绊倒高低台阶。
定睛一看,竟然是陆于皓。
“你怎么来了?”
陆于皓穿着浅蓝色的毛呢长风衣,围着米白色的围巾,模样俊秀至极,她一脸笑意地说:“你在纽约的时候,不是答应请我吃饭吗?”
乔稚楚哭笑不得:“陆少爷,你是有多缺一顿饭吃啊?今天才回国,我行李都还没拿回家,你就找上门来了。”
陆于皓理所当然地所:“没关系啊,吃完我送你回家。”、
乔稚楚摇摇头:“今天就算了,这么长时间家里没打扫,我还要打扫一下才能住。”
“那我帮你。”
“不用。”
他们在威格信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季云深从外面回来拿东西时,看到就是他们面对面笑得很开心的画面,面色顿时冷了几分,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进了威格信。
乔稚楚最后还是拒绝了和陆于皓一起吃饭,也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家,谎称自己有车在停车场,陆于皓虽然失望,但也没强求,提醒她不要忘记欠他一顿饭就走了。
她知道,陆于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纽约他提出复合时,她已经明确拒绝他了,奈何他就是那么固执,就是不肯放弃。
拉着行李走到十字路口,她想打车回公寓,不经意转头,意外地看到了季云深。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四五岁,穿着香奈儿冬季新款套装,一头小卷发,仰起头看季云深,眼里如流光掠过,璀璨又晶莹。季云深微微垂眸,脸上似乎也有浅淡的笑意,他们站在一起那么般配,仿佛生来就该是一对。
这个女孩,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就是肖云蓉,他的未婚妻。
乔稚楚咬着了咬唇,一股委屈的酸涩感从心尖肆意渲染开——那么早下班了,原来是来陪未婚妻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不是很远,肖云蓉偶然侧过头看到了她,大概是觉得她一直看他们有些奇怪,回头对季云深说了一句什么,季云深也看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深的,像蕴含了千万般情绪。
乔稚楚只感觉尴尬,想要落荒而逃,可现在逃的话,明天碰见的话会更尴尬吧?
僵硬在原地半天,还没想出对策,就感觉周身气氛有微妙的不对劲,抬起头一看,季云深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偏头,原来肖云蓉已经走了。
季云深面容冷峻,就像他们刚重逢那会一样不近人情,前段时间的亲密好像都是不曾发生的,他问:“什么事?”
乔稚楚根本没什么事,踟蹰了半响,她想到了借口,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份合同要签名。”
季云深拿过去翻看了一下:“我不是签过了?”
她硬着头皮说:“原来那份我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就……”
“现在不能签。”他直接拒绝,“原版我存在家里的电脑了。”
“哦……那你明天给我吧。”
他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将文件收起来,转身淡淡道:“今晚来我家拿。”
“不去。”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拒绝的。
季云深侧头看着她。
乔稚楚抿了抿唇:“不方便……反正你明天又不是不来上班,直接拿给我就好了。”
他看着她,一双深幽的眼眸眯得寒风四起:“你放在我的东西,也要我帮你带到律所?”
“我……”
乔稚楚微微一怔,虽说她也没想要再去和他同居,但是……他这是在彻底跟她划清界限吗?还要她把东西都搬走了?
对了,肖云蓉之前都是在国外,这次回国应该是要住下吧?要和他一起住吗?如果是的话,她的东西的确都要搬走,否则让她的正牌未婚妻看到,多尴尬啊。
这样想着,她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
乔稚楚先回去将行李放好,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又煮了个方便面,吃完时间已经九点钟,想着这个时间去应该刚刚好,也就拿着车钥匙出门。
季云深的公寓离她的公寓不是很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她在楼下给自己打了好一会儿气才有勇气上楼。
公寓里的灯是亮着的,可她按了好一会儿门铃却没人开门,她有些纠结地摸摸口袋里的钥匙,这是之前他给她的,可现在他们都分手了,她再用要是自作主张开门,会不会不大好?
她只能继续按门铃,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
乔稚楚没办法,只好拿钥匙开门,谁料到,门一开,她竟然看到季云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顿时有些生气:“你在家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季云深淡淡地看着她:“你不是有钥匙?”
“我……”乔稚楚在口头上从不是他的对手,想了一会儿想不到反驳的话,只能咬牙说,“我去收拾东西。”
她直接进了主卧,将自己的衣服、护肤品、毛巾牙刷等等东西,总之是她的,她都收拾进她带来的行李箱里,她的举动其实有些小孩子气的报复,连她年前买的小盆栽她都要收走,半点念想都不留给他,刻意抹去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季云深靠在门框边看着她,他始终没有提那条分手短信的事,也没有明确表示到底分不分,乔稚楚莫名地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小丑。
她收拾好了东西,当着他的面将钥匙放在橱柜上,看向她问:“合同签好了吗?好了也顺便给我吧。”
他不言不语,一双幽邃宛如无间深渊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底隐约有一抹暗光流转而过。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讪讪道,“算了,明天记得带给我。”
她想要逃走,这个房间有一种痕迹怎么都抹不去——那就是他们曾在这里欢爱甜蜜过的那些日日夜夜。
她在这里,总是能看到那些影子,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季云深没有挽留她,任她离去,进电梯时,她故意挡了一下电梯门,让电梯门重新开一次再合上,拖延了点时间,可依旧看不到他的身影出现。
乔稚楚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啊?
第二天,她盯着两只红眼睛去上班,边走边用白煮蛋揉眼圈,经过十字路口时,陆于皓又出现了,他笑嘻嘻地说:“你看,你都还欠我一顿饭没还,我这边给你买好早餐了。”
乔稚楚拒绝:“不用了,我都是吃完早餐才来上班的。”
“那你就留在等会饿的时候当点心。”
乔稚楚停下脚步,面对面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陆于皓,你真的不需要这样,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把再多的时间用在我身上都是没用的。”
“楚楚,那你也听我说,这些事是我愿意做的。你有权利拒绝我的追求,我也有权利坚持我的追求。”陆于皓收起嬉皮笑脸,比她还要认真几分,“我要证明,我这次对你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喜欢你。”
乔稚楚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摇头走了。
进威格信前,杜舒云走在她身边问她:“那个人是谁啊?”
她含糊地回答:“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杜舒云暧昧地挤眉弄眼,“我看他好像喜欢你,你都进门了他还舍不得走。”
乔稚楚皱眉,呵斥了一声:“别开玩笑。”
季云深来上班后,她第一时间进去找他拿合同:“季律师,那份合同呢?”
季云深头也不抬道:“在家。”
乔稚楚瞪圆了眼睛:“我不是提醒你要记得带了吗?”
“我答应了?再说了,你的事你自己都不上心,我有什么义务帮你记着?”他冷冷道。
乔稚楚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被气到没脾气了。
她深深呼吸,一字一顿道:“今晚我自己去你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