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冉看他们走后,犹豫着问:“云深哥,真的没问题吗?从这里去法院就要二十分钟……总共才一个小时,对他们来说,时间会不会太紧了?”
“当律师,随时随地要面对的突发意外那么多,如果这点事都做不了,有什么资格自称超级律师?”季云深打开电脑,心无旁骛地办公起来。
两个小时后,睢冉接到乔稚楚的电话,说胜诉了。
……这样都能胜诉,乔稚楚这个江陵第一律师的称号,果然不是白来的。
乔稚楚挂了电话,时间已经到中午十一点半,她和陈明决定吃了午饭再回去,他们商量了一下,找了一家拉面馆吃云吞面,乔稚楚的心情好像不错,吃得津津有味,相反陈明就有些心事重重。
他挖了一勺辣椒搅拌,犹豫着喊了一句:“老大……”
乔稚楚终于等到他开口:“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陈明放下筷子,正视着她,严肃认真地提问:“老大,我们为什么要去威格信?”
乔稚楚停顿了一下,低头轻声地说了两个字:“还债。”
还债。
还她欠他的债。
不单是情债,还有很多别的。
也许她这样做根本还不了他什么,但既然他想她去他的律师所,那她满足他又如何?再者,她也有私心,起码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她远了他那么多年,希望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你欠季云深钱?欠多少?要不我们想别的办法还吧,我总觉得很别扭,连法官看我们的眼神我都觉得怪怪的。”陈明都听到了,一个法官问另一个法官‘威格信又把案子给知处律师所了?’那时候他都要尴尬难堪死了。
“想多了。”乔稚楚捞起一大筷子面条,吹凉了之后直接往嘴里塞,没有平时半点气质,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同行也不是永远都是冤家,时代在变世界在变,我们这是紧跟潮流,没什么好特别惊讶的。”
陈明撇撇嘴,还是很心不在焉。
乔稚楚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律师所现在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现在不关迟早要关,放眼江陵,威格信也是最好选择之一,我们这是良禽择木而栖。”
“咦。”陈明听着忽然咧嘴一笑,“好像有点道理哦,你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乔稚楚冲他眨了下眼:“是吧,我们学这么多年法律就是为了当律师,既然是当律师,当哪里不是当。”说着又喊了老板再来一碗面。
“老大,平时没见你多喜欢吃面条啊。”
乔稚楚笑而不语。
两人回律师所时,其他员工都还午休没回来,乔稚楚开了电脑,把早上那个案子的材料都拿出来,开始写卷宗记录,她没注意到,其实这个楼层除了她和陈明,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季云深在办公桌前抬起头,这个角度恰好,从百叶窗的折叠分析中就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目光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手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偶尔翻一翻手里的材料,低头时鬓边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她随意伸手撩起,然后又用笔在纸上圈圈画画了什么……
季云深竟不知不觉看着她出了神,直到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过去,他才故作淡定地移开头,其实从她的角度不一定能看到他。
他侧头时,恰好看到桌台上的日历,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
午休时间结束是两点,员工们陆陆续续回到办公室,看到乔稚楚在办公室里都有点不自然,默不作声地开了电脑,登上qq,打开他们内部的群,开始如火如荼地八卦起来。
“刚才进门的第一眼,看到曾经的对手和自己坐在同个办公室里……那种感觉太微妙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门了。”
“不管怎么说,她来了对我们律师所可是大有好处,看她早上,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这么仓促,她都能拿下胜诉。”
“别忘了,人家可是江陵鼎鼎大名的超级律师,六年来无一败诉,唯一一次也就是输给云深哥。”
“我其实挺服气她的,起码从专业程度上,她是真材实料的。就是不知道她和云深哥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该怎么称呼她啊?”
“能怎么称呼,喊名字呗,难道你还想喊大嫂?”
……
睢冉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真材实料’四个字让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她知道他们只是有感而发,只是在说乔稚楚,并没有牵上其他人,但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样吧,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词讽刺了自己。
她虽曾也是法学系的高材生,但这些年弃法从文,对那些法律法规已经不是很熟悉了,更不要提应变能力,如今再重操旧业,很多方面都跟不上节奏,尽管她很努力地利用下班时间恶补,但终究还是输了一筹。
比乔稚楚,更是逊色。
她慢慢捏紧了掌心,她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她和乔稚楚已经站在了对立面,真正成了竞争关系。
……
一整天,除了睢冉喊过她外,乔稚楚和律师所里的其他同事没有任何交流,不过下班时,倒是有个女同事走过来打招呼,还送给她一瓶药酒:“刚才看你一直揉肩膀,用这个擦擦吧,很好用的,我们所里的同事很多人用,很不错。”
乔稚楚笑着说了声谢谢。
等大家都走后,乔稚楚才拿着写好的卷宗去敲季云深办公室的门。
“进来。”
季云深看到是她,又移开目光继续看电脑,乔稚楚顿了顿,将卷宗递给他:“早上那个案子的卷宗我收纳好了,应该是交给你吧?”
他指了指桌面:放在那边。”
乔稚楚放下后,在他面前站了几秒,才轻声说了句:“还有,谢谢你。”
季云深看着她挑眉。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谢谢你把材料写得很清楚,否则我也不能赢得这么轻松。”他给她的那份材料,可以说是她见过最完整最全面的,她认得出里面有两种笔迹,其中一种是他的。
一开始她也以为他是在为难她,然而看到材料后,她就改变了想法——其实他是在帮她吧,她虽说名声在外,但入职威格信后,她也就是个新人,再加上‘曾经对手’这个头衔,多少会让其他员工排斥,此时此刻,她的确急需一个胜利来证自己。
他给她的,就是这个胜利。
他在帮她啊。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一软。
可季云深听了,却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说:“你想多了,我们的律师所的材料都是那样写的,尽一切可能补充完整,最大程度保证胜诉。”
这句孰真孰假,全凭自己判断,而乔稚楚显然是不信的,她脸上有浅淡的笑意,桃花眼因着笑意也顾盼生姿,季云深皱了皱眉,错开头淡漠道:“乔稚楚,既然你选择来了,有些事我就跟你说清楚,威格信的劳动合同期限最低是三年,所以这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乔稚楚闻言,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了他对面,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合同在哪里?”
季云深看着她,随手将桌前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给她,乔稚楚看都没看内容,快速翻到签名的位置,他的名字已经签好,印章也盖了,她几乎没有停顿,便在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季云深看着,眼神一闪。
乔稚楚留下了自己的一份,将另一份递给他:“放心了?”
季云深只是接过没有应答,她收起合同和笔,站直起来道:“季律师,没有别的事,我就下班了。”
不等他回答,她转身就往外走,一步两步……直到她的手握住门把,拉开门出去,身后都是安安静静的,她最终也没等到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乔稚楚自嘲地扯扯嘴角,都分开这么多年,谁还会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生日。
她约了睢冉童萱她们晚上一起去酒吧庆祝,她下班后就直接过去,现在还不到六点,不到夜生活开始的时间,酒吧里人还不多,她穿过舞池进了包厢,她们已经都到了。
童萱抱怨道:“你怎么那么慢啊,睢冉都来好一会儿了。”
“我可不是最晚的,静静也还没到啊。”乔稚楚听这话就知道,睢冉肯定把她在威格信工作的事告诉童萱了,她挤了进去,“让位让位,今天我是寿星,我要坐中间。”
童萱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倒也把中间位置让给她了。
睢冉拿了一个葡萄吃,冲乔稚楚促狭一笑:“楚楚迟到当然是有原因的,别忘了,现在她的老板,是季云深哦。”
童萱不知道乔稚楚和季云深六年前的关系,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她还是知道的,一听这话,也暧昧地冲她挤挤眼:“哦,所以,某人来之前是先跟别人过了一场生日了?哎呀,那我突然觉得,你来得有点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