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风吹来，像凉凉的很多只小手，弄起浅色的纱帘，也钻进了乔少妍的衣服里，贴着皮肤。
    不会觉得冷，反而因为耳边这只发烫的手机，电话彼端那人一口浑厚热情的美式英腔，她的脸颊染了些许温度，嘴角因为那人说了什么，时而会笑一笑。
    窗外月色逐渐往西，海岸对面摩登之都的景色轮廓越来越模糊。
    方知，夜色渺渺，已深。
    电话接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她没有看时间，感觉很长了，那边友人越说越来劲儿，她这边也淡笑着保持不挂断。
    的确不想再下楼返回那个牌房。
    朋友说到不小心打了一个哈欠，乔少妍心思转了一下，蓦地不好意思起来。
    是不是她这边一直不挂，所以热情的海伦才不好意思挂？
    她有些窘，“海伦，我这边现在深夜，不如？”
    “well……”海伦说了几句，她恩恩回应。
    最后，海伦要求她明天穿上伴娘服自拍一张发过去，乔少妍被他憋足的中文“打滚求靓照”逗笑了，“不！我很久不自拍了海伦你是知道的，那很幼稚很白痴你不觉得吗……好吧，我投降，你挂吧，我拍了发给你看。恩，好的，拜拜！”
    手里的手机高温，她双手环抱着站着发了会儿呆，感觉到身上凉，关上窗户，拉好落地窗帘，准备下楼回房睡觉。
    她现在习惯低头走路，走得比较快。
    但走了几步，却停下来，脚上的棉拖踩着一道深色硕高的影子，那影子开始没动。
    接着，朝她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过来。
    来了多久了？没有一点声音。
    乔少妍的脸绷起来，整个人像警惕排斥的小兽，非常冷。
    她没有抬头，视线注视着地毯，拿着手机的手却往身后一带。
    走廊还算宽，独特香烟气味浓沉却夹着冷冽的气味越来越近时，乔少妍摒着唇，往另一边挪了挪。
    两人能够不擦肩而过。
    身体的影子在壁灯下重叠时，对面那人却徒然长腿一移，整个硕高挺拔的身躯，像一座山，挺立在了她的面前，冷冷的拦住去路。
    视线里，深色休闲西裤有折痕而更显得质感，裹着笔直健硕的一双长腿。
    男人的左手放在口袋里。
    空气死沉，特别静。
    乔少妍听见自己越发沉的呼吸声。
    而他的气息，似有似无，控制的很好。
    最后，她干脆的抬起了头，视线没有躲避的看过去，望着这张同样冰冷的英俊面孔，很平静，身子象征性微笑的勾了一下唇。
    近一年不见，他对她笑，冷冷不羁，又十分无所谓。
    内心火光四起，跌进了寒川深渊里，或者这一年，他何曾爬出来过？
    “还回来干什么？”
    乔少妍看着他，戾气顿生的脸，深邃的轮廓凛冽逼人。
    那股阴沉，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只有对她，在她向他告别之后，在南韩那件事情之后，他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她都是只有这股阴沉。
    她笑，轻声回答：“回来参加婚礼啊。”
    轻松的语气，朝他微微歪了下头，眼里有点小小的轻蔑，似乎在嘲笑他问这个问题很多余。
    他蹙眉，盯着她看，浑身冰冷，呼吸都夹着无数的碎冰。
    她继续笑，大大的眼睛，瘦了许多，双眼皮折痕更为明显，化了点淡妆，那么晶亮有神，皮肤浅白，光线下脆弱的能看见淡青色的细小血管。
    笑完了，眼底彻底的只剩下那层无处可藏的冷。
    绕过眼前人就走。
    地毯很厚，可后面那人转身，凌厉过来的脚步声却格外的大。
    乔少妍走了两步加快步子。
    没走到楼梯口，手腕被一只清冷的大手用力扣住。
    力借力，她越是往出扯，越是被身后安仁力道极大的手，轻而易举的给拽着翻过身。
    身子颠晃着，乔少妍伸手撑住墙壁，指腹摸到的都是凸起的硅藻泥墙的精致花纹，忽然内心的火蹭蹭往上冒，她脾气一向就不太好：“你有完没完？章成樾！”
    终于不用那副倒胃口的笑脸来装了？
    男人长腿一顿，薄唇也跟着勾了勾，幽冷。
    大手一使劲，轻松的把她整个人拎了过来，身子太小，体重又根本轻的不行。
    乔少妍被他摁到墙上，后背一阵撞麻的感觉，头顶的壁灯下，男人刚毅深刻的五官近在咫尺，特有的香烟气息混着他身体衣服的味道压下来。
    她身体顿时一僵，对上她沉默的漆黑眼眸，依旧是一片冰冷沉邃，“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说话。
    男人紧缩一双眉，表情阴鸷：“当初说要死在外面，回来干什么？”
    “我的行动自由你管得着？你算什么身份管我？”乔少妍呼吸很快，脸色苍白：“你起来！”
    “既然回来了，家都不用回，听贺宇说，你回来连他都没通知，半年多和家里联系更是少，婚礼结束就走？”
    她轻笑，“我回不回家与你何干？我不和家里联系你紧张什么？我什么时候走你这么关注？怎么，怕我和我哥说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脸色顿时极差。
    乔少妍快要呼吸不了，全部都是他的气息，像噩梦一样，冷汗不断往外冒，面对他，看着他，心口那道已经好了，或者起码看起来是好了的伤口，又开始裂缝。
    这种疼，他永远不会懂。
    视线又开始发茫，白茫茫的，眼眶里又快要忍不住的东西溢出，她伸手推他。
    被他擒住了手腕，反手扣在墙上。
    男人的视线锐利似的结了冰，喊着冷嘲热讽，“不到一年交了十个男朋友？真的假的？那些男人的眼睛也不全瞎，什么货色再迟钝也慢慢地能看出来。”
    她点头，笑着在点头，眼波里顿生风尘般：“外国男人就是喜欢我这种，沈佳暖说了那么多话，你就记住我交了十个男朋友了？章成樾，你还没死心啊？去美国找我那次，在公寓里听我和海伦听了一晚，我的声音是不是好听，你上瘾了？”
    男人的面容骤然冰冷，眼眸里黑沉得再不见光，大手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