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美可怜兮兮地，被她父亲往那个所谓外籍导演的房间里送，小朋友什么都不懂，却仿佛能嗅到危险降临，在走廊上哭闹，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去。
    当时的霍明放同样很小，却已经感觉到，宁父就是个大坏蛋。这样的心路历程非常幼稚，可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镜头下的宁嘉美，只是在不经意间谈起这个话题，但显然，活泼可爱的她，眼神里却流露出与平常不太一致的黯然。
    霍明放想的是，错在宁父，不在她。她知道的，是后来宁父犯了错，她母亲果断选择离婚，从此与他再无牵扯，那么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呢？当年宁嘉美不过是个孩子，很多情况，她并不一定能了解。
    霍明放打算在弹幕区里安慰，修长手指放在回车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弹幕区里的内容，她又见不着。并且，他这样做，未免太多管闲事。
    “是我不好，没有事先问过对方，就坐在她的床上玩。”宁嘉美说。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其实直到现在，她仍记得那位女演员。
    那会儿，女演员不过二十岁出头，宁嘉美总是乖巧地喊她姐姐。她不知道温柔的姐姐为什么突然变脸，也不知道后来，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再请她吃糖果。
    也许是她不够知分寸，也许是她不够乖，没有好好表现，惹大人烦了。
    童年的经历，谈不上是阴影，但再回想，宁嘉美还是垂下眼帘。
    沈瑶搭着她的肩膀：“哎呀，哪个小孩不挨骂的，过去的就过去吧，别难过啦。”
    宁嘉美勉强地扯了扯唇角，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尖微微发白。
    “也许演员姐姐不是在骂你呢。”倪知甜说。
    宁嘉美的手顿住：“嗯？”
    “我看过你小时候拍的剧，超级可爱，这么讨人喜欢的小朋友，谁舍得骂啊。”倪知甜说，“也许骂的不是你，但被你放在心上了。”
    直播仍在继续，倪知甜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
    但宁嘉美却呆住了。
    那时，演员姐姐分明很疼她，直到父亲陪着她进了那间房。跳脱出童年挨骂的自己，只作为旁观者，宁嘉美被倪知甜点醒，开始怀疑是宁父做了些冒犯演员姐姐的举动，对方才迁怒于自己。
    脑海中回荡许许多多的画面。
    一个个细节，宁嘉美一时来不及捕捉，只是怔愣着。
    倪知甜将打开过的小袋牛肉干递到宁嘉美面前。
    她看过原剧情，知道宁父有多么混账，虽然这些年，宁嘉美与宁父已经再无来往，可一些伤害，早就已经刻在骨子里。
    “吃吗？”倪知甜笑着说，“很香的，越嚼越香。”
    宁嘉美接过她递来的牛肉干。
    演员姐姐给的糖果，留在了童年，现在的她，品尝着热量很低的牛肉干，居然也吃出了甜味儿。
    “怎么还有点甜？”宁嘉美说。
    “甜口的。”倪知甜失笑。
    “完了完了，这么多牛肉干，要保不住了！”沈瑶立即护住倪知甜刚给的牛肉干。
    “不行！哪有让你独吞的道理！”倪知甜伸手去抢，“嘉美，赶紧的。”
    宁嘉美眼底笑意渐深，挤了过去，和她们开启牛肉干抢夺大战。
    【本来就是嘛，小嘉美超可爱，谁舍得骂！】
    【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又或者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管了。】
    【还是吃牛肉干更重要，没毛病。】
    【啊啊啊！这是什么牛肉干，我也要去买！】
    【我已经截图了，识图一下，这牛肉干销量好像一般般。】
    【快下单，现在销量不高，一会儿就不一样了，不要小看三位女明星的带货能力。】
    【牛肉干：昨日的我，你爱答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直播间里，小包装的称斤牛肉干，被分成三份，非常公平。
    沈瑶长叹一口气：“我的宝藏牛肉干啊！”
    屏幕前，霍明放失笑。
    什么牛肉干这么好吃？
    连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
    -
    倪知甜在沈瑶房间里玩了好一会儿，看时间该吃饭了，才起身回去。
    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瑶说道：“急什么呀……”
    “她急什么？”宁嘉美问。
    “戚导说到时候会让人送晚餐到房间里，倪知甜大概是担心工作人员来敲敲门，发现她不在，会把晚餐收回去？”沈瑶感慨，“傻不傻呀，正录节目呢，还能饿着她啦？”
    宁嘉美也站起来。
    “你去哪？”
    “回房等饭，一会儿他们来敲门，没人开门，把饭菜收回去了怎么办？”
    沈瑶：……
    都傻。
    【哈哈哈哈哈沈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平时吃饭的时候，沈瑶最积极了，今天居然拦着宁嘉美和甜甜？】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沈瑶就在她自己的房间，所以才很淡定。毕竟，节目组送来的晚餐，落下谁都不可能落下她……】
    【合理，非常符合我们瑶瑶的人设。】
    【嘶，小样儿！】
    倪知甜沿着走廊，回自己的房间。
    古堡每一层的走廊，都非常长，走着走着，就像到不了尽头。
    直到，她看见在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仿佛就是走廊的尽头。
    倪知甜放慢了脚步。
    他高瘦，五官轮廓很深，气质该是清冷的款，眸光却温润。
    “好久不见。”凌霁声音清澈。
    倪知甜的脚步更慢了。
    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这样的一番……
    算是寒暄？
    “也没有很久。”倪知甜平静道。
    这么大的古堡，连走廊尽头，都能分为长长的两端。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但面对面站着，总得说说话。
    要不然怪冷场的。
    “买下这古堡的漫画家，真是阔绰。”
    倪知甜摸了摸栏杆，一尘不染。
    平时得花多少钱，请多少人力，来做清洁与维护？
    凌霁沉默片刻。
    没记错的话，倪知甜并不爱大手大脚的阔绰。
    没有记错。
    他怎么可能记错。
    凌霁上前一步。
    身后脚步声响起。
    倪知甜回头，看见低头玩着手机回房的宁嘉美，招招手：“嘉美，你过来一下。”
    宁嘉美抬起头。
    看见倪知甜站在那儿，她小跑几步，经过凌霁身旁时还打了声招呼。
    凌霁很有礼貌，即便想要说的话被打断，还是有教养地微微颔首。
    “怎么了？”宁嘉美问。
    “陪我回去吧。”倪知甜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能感受到后脑勺那道炙热的视线。
    她迅速开了门。
    “干嘛呢。”宁嘉美说，“我等着回房间开饭！”
    “还帽子！”倪知甜说完，“嗖”一下将她揪进房。
    临关门时，她扫了凌霁一眼。
    “砰”一声，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
    “喂。”楼下，霍明朗踢着他的人字拖，抬头喊，“你来干什么？”
    霍明朗仰头，瞅了瞅凌霁。
    隔壁就是凌霁的庄园，他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这儿来参观做什么？
    这话，霍明朗在门口花园的时候就想问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家就已经进去了。
    所以说，城堡买得太大也不好。
    他转了很多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凌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