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天(7)

    秦晋二藩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恭敬的退下。
    他们的叔王们可能有一个关键点没有看清,还妄想着拉拢他们。
    那个点就是无论是亲王还是晋王都不是第一代的藩王,他们是老爷子的孙辈,他们没有叔王的身份庇佑。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不站在朱允熥这边,他们也不可能站在叔王们那边。
    血缘上讲,他们可是朱允熥的亲堂兄弟,一奶同胞。
    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外边,从灵堂那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朱允熥微微眉毛动动。
    他斜眼看看身侧的李景隆,“蜀王呢?”
    李景隆忙低声道,“蜀王千岁去看惠太妃了!”说着,低声道,“他来了之后和谁都没打招呼!”
    “他倒是拎得清!”朱允熥点点头。
    蜀王的意思已经在明显不过了,他来就是奔丧来了,送走老爷子,关心关心他的亲娘,其他的事别找他。
    “但愿代王和谷王和他一样懂事!”说着,朱允熥又皱眉道,“秦王晋王都来了,代王和谷王怎么还没到?十六叔在辽东,十六叔在宁夏,十八叔在云南,二十一叔在高丽,他们未到也就算了,代王和谷王怎么回事?”
    见朱允熥满脸怒气,李景隆不敢接话。
    他早就看出来了,自从老爷子骤然离世,皇上的心中憋着一股无名业火,正准备随时发泄。
    突然间,朱允熥再次皱眉,神情之中竟然有些厌恶。
    “你听,外边的哭声!”朱允熥继续道。
    李景隆侧耳,灵堂那边全是文武大臣百官们的哭嚎之声,震得人耳膜都疼。
    “朕的亲祖父走了,他们倒是显得比朕还难过!”朱允熥冷哼道。
    李景隆马上又低下头,依旧不敢接话。
    不哭是大不敬之罪,哭得撕心裂肺,皇帝还觉得他们心不诚,难呀!
    “你怎么不说话?”忽然,朱允熥侧目看着李景隆,神色不善的说道,“可是觉得伴君如伴虎,不敢说话?”
    “臣不敢!”李景隆慌忙跪下,从来都是聪明伶俐的他,竟然此刻有些慌神,一时间没了说辞,又不敢迟疑赶紧说道,“臣知万岁爷此刻心里难受,怕说错话惹得您恼火!”
    “朕为什么要恼火?”朱允熥依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朕恼火?”
    的确,他心中确实有一股火,一股无名的,不知道怎么来,更不知道怎么能散去的火。
    这股火搅得他心很乱,脑子很乱,搅得他整个人都不肯安生。看什么都不顺眼。但偏生这股火还要衙役着,因为他是皇帝,皇帝不能太情绪化。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大声喊,连发泄都不能。
    面对朱允熥的咄咄质问,李景隆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好在,朱允熥微微调整下情绪,没有对着李景隆撒气。
    “老爷子走了,我心里难受,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朱允熥低声开口,“其实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的,稳稳当当的把老爷子送走。”
    说着,朱允熥又叹口气,“朕以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以后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皇上您千万别这么想,您还有臣!”李景隆哽咽道,“臣知道皇上满心愁绪却无处诉说,即便说了也没人懂。皇上您要是心里难受,就打臣几下骂臣几句!”
    “打骂你作甚!”朱允熥摆摆手,揉着太阳穴,“再说,朕恼火也不是因为你!”说着,又是长叹,“我答应过老爷子,他身后事尚没办完的时候,对他们宽容点!可是你看,他们哪有点孝子的样子,那点小心思都挂在脸上,我都不想去看他们的嘴脸!”
    他口中的他们,李景隆自然知道是谁。
    藩王们是怀着心思而来的,首先初心就错了。别说皇帝看出来他们心中的小心思,他李景隆都看出来了。
    若是藩王们如秦藩晋藩一样,一来京师就到御前请罪,或许皇上心中没那么大的火。可他们根本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一面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面还胡搅蛮缠,还摆着叔王的架子。
    不但摆着架子还指手画脚,尤其楚王,就在老爷子刚去的时候,直接跳出来说了许多让人火冒三丈的话。
    “哎,你说,朕怎么办呢?”朱允熥皱眉张口道,“呵呵,你可知,他们方才就在老爷子的灵堂里私议,怎么报团跟朕讨价还价!哈,真是!他们亲爹就躺在那呀!孝悌何在?不当人子!”
    顿时,李景隆心里咯噔一下。
    藩王们在前头密议,皇上都知道了?皇上可是好半天都没去那边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脑筋飞快的运转,忽然恍然大悟,一个人名几乎脱口而出。
    鲁王...
    鲁王和齐王一块来的,就在藩王堆里。
    刚才皇上召见亲王晋王之前,自己有那么一泡尿的功夫没在皇上身边!
    看来聪明人远不止秦王和晋王!
    “他们要报团?呵呵!”朱允熥又冷笑,摇头道,“报得起来吗?再说这个时候了,他们报团要什么?以为朕法不责众?以为可以用叔王的尊号,让朕对他们退步?”
    “以前的事,朕根本就不想计较!归根到底也没伤到朕什么,可朕就不明白了,他们到底对朕哪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说到此处,朱允熥又冷哼一声,“朕把话放这儿,你看吧!现在他心怀鬼胎,等老爷子后事办妥之后,定然有许多风言风语,许多怪话要闹出来。”
    随即,朱允熥再叹,“现在朕才明白民间那句话,越是亲戚越是刻薄!他们在朕看来,都不如外人!”
    “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景隆忽然叩首,开口道。
    朱允熥低头看看他,“起来,说!”
    李景隆起身,躬身低声道,“按理说断没有说老家儿的不是!可老爷子...老爷子明明知道那些藩王们骄横狂悖,明明知道他们总是给皇上添堵。可还是....可还是让皇上您让着他们!”
    “不但要皇上您让着,还让皇上您迁就,让皇上您对他们以德报怨!这不是....这不是让您难做吗?”
    “住口!”朱允熥冷哼道,“这也是你能编排的?”
    “不是臣编排!”李景隆继续道,“而是事实如此!难不成,皇上您永远都要让着他们,忍着他们吗?臣再说不当的话,各位千岁但凡是懂点事会做人点儿,这些年都不会私下里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皇上您的底线!”
    “他们但凡知晓点君恩,都断然不会让皇上您心里烦乱如此。”
    忽然,朱允熥冷眼打断李景隆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们挑衅了朕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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