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奕臻不是她的叔叔

    闵和面无表情。
    平时很多事情不涉及到她,她也懒得深想:比如她能感觉到闵天泽对她隐隐的敌意,还有面前这个小姨,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她很不喜欢的……怜悯。
    但这不代表她一无所觉。
    “愿闻其详。”闵和明白,接下来的话这就是女人此次前来的目的了。
    “这次来,主要是爸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了。”闵沛安眉头微蹙,但看着闵和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一致认为,闵家的事,还是应该交由闵家人来解决——就不劳外人费心。”
    ?
    闵和双手环胸,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你在打什么哑谜”的意味。
    事已至此,闵沛安索性咬了咬牙,爆出了那段只有闵和被蒙在鼓里的秘闻:“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并不是大哥的亲生孩子,”闵沛安的红唇开开合合,吐露出了一串儿闵和难以理解的话语,“事实上,你不是闵家的血脉。”
    “或许你应该叫江和,或者芈和,”闵沛安看着闵和如遭雷击的表情,眼中怜悯之色愈浓:“反正,不会是闵和。”
    “爹和二哥怀了恻隐之心,才把你从福利院带了出来。”
    “你骗——”闵和如遭雷击,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
    “我说的都是事实,”闵沛安从包里掏出了两份材料,摆在闵和面前:“我用了过年时你在浴室里留下的头发,做了你和爸、和我的亲缘鉴定。”
    “你可以仔细看看。”
    闵和伸出手,颤抖着手随意翻动了两页。手指不自觉地在用力,纸张上留下了微皱的折痕。
    她的大脑好像变成了一只离线的路由器,眼前的一切变成了黑白像素,接收不了消息也发不出信号;又或是过载发热到烧干的CPU,已经无法支撑她做出歇斯底里、大声质疑或是勃然大怒中的任意一种表情。
    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
    多荒谬啊,闵和不想相信,但脑子中的小人告诉她:没必要的,她没必要说这种极易被拆穿的谎言。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不是闵天泽的孙女,不是闵沛安的侄女,最最重要的,闵奕臻不是……她的叔叔。
    这十七年,她所受到的关爱,难道是施舍怜悯吗?
    闵和脸色发白,头痛欲裂,不敢细想。
    当闵奕臻没接受她的时候,她曾一万次想过:要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却让闵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不在意身为闵氏的后代带给她的一切便利和特权,但却因丧失了与闵奕臻血缘的联结而无比恐慌。
    多可怕的事:
    如果闵奕臻知道这件事,如果闵奕臻知道……那她将和其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每一个女人一样,对他来说毫无差别。
    或者说,她们本身就是毫不相干的。是这个闵沛安和闵天泽心照不宣的默认,让她偷来了属于闵奕臻真正侄女的十年宠爱。
    她早已在仓皇中钻入了牛角尖而不自知。
    闵沛安好像读出了闵和表情后的含义,用小匙搅了搅杯里已经有些凉腻了的液体,“二哥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别说了。”
    “他当时领你回来,爸不赞成。不过当时大哥走了,他很愧疚……需要一个事情转移注意力。”
    “别说了,可以吗?”明明是询问的语气,闵和却面无表情,吐出的子句冷得像裹挟了冰碴。
    “还有不到一年你就要成年了,你和二哥签的收养协议中,闵氏也不再有抚养你的责任和义务。而且……你已经去过了京大,应该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让你觉得很熟悉的男人吧?”
    “我让你别说了!”闵和腾地一下站起,她双臂撑着桌面,死死地盯着闵沛安的脸。
    “你见到芈虔,对吗?”闵沛安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地续上了后半句,“他才是你亲生父亲的家人。”
    *
    “咳、咳咳……”闵奕臻正在削苹果,突然分神了一下,回过神时指腹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回过神时就听到了病床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没来得及包扎,就跨步上前为已经形容枯槁的闵天泽顺气拍背。
    男人手上的血珠蹭到了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了一摸触目惊心的痕迹。随着老人的咳嗽声渐歇,闵奕臻顺势掖了掖被子,把蹭到血迹的地方翻折到了里面。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良久,闵天泽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中回响。
    “我刚才收到了徐嫂的电话,”闵奕臻放下了苹果,淡淡开口,“听起来很是焦心,我急匆匆地就赶来了。”
    “结果发现我除了老毛病,没什么特别的。心里纳闷呢,是吧?”闵天泽颤巍巍地转过头,目光在苹果上一扫而过,凝视着闵奕臻的脸。
    闵奕臻没有回话,态度不置可否。他透过窗望了望外面,正要发问,却被闵天泽接下来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我听说,那个姓江的女人被你安排打点好,已经出了国。”
    男人心不在焉的弯了弯唇角,看着表暗暗想着闵和的行程:“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病床上的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没想瞒。这么说,闵和那丫头的身世你也不用我赘述,明镜似的了。”
    闵奕臻微微侧头:“看来,您知道这事的时间应该很早?”
    “还是在那丫头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瘦小小的,”闵天泽双眼微眯,眼尾纹路宛如刻痕,“医生说要输血,结果靖易的血型跟她对不上,这我就不得不怀疑了。”
    “后来,靖易说那孩子是京城芈家那小公子的。他老婆当时脾气又厉害、管得严,只能送到福利院去。”
    “不得不承认,那姓江的女人还真是有点手段。靖易当时想借由这个孩子成为芈家的纽带……可惜啊,物是人非,靖易不在了,他们家那小儿子现在进去了,”说着,老人皱着眉摇了摇头,“要不然,借着这股东风能跟芈家合作,闵氏更上一层楼,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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