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心底狠狠一颤,如果说到了现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大概也就不用当这家清吧的老板了。
原来,这个就是当年让童依差点栽进去的高岭之花,难怪陆川会这样紧张。
“喝酒伤身,你们……都少喝点!”童依缩了缩肩膀,她不知道怎么就掀起了这场风波,但就目前这个情况,能出来调停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苏晚桐顺势起身,半笑着去问李牧:“大老板,都说陌辰面具下的那张脸帅到令人发指,你都这样大手笔地把人家请来了,不介意帮我牵个线吧?”
气氛难得和缓了些,童依趁机攀上许柯的脖子,委屈巴巴地缠着他的领带:“我的脚还是好痛哦,回去帮我涂药好不好?”
许柯收了锋芒,眼底又恢复从前那般清冷,幽深到眸子里闪烁了几下,看着眼前难得向自己示弱的童依,心底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是害怕自己生气,还是害怕陆川会多想呢?
许柯不知道,甚至不愿意知道。
童依借着受伤的由头离开了清吧,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观察着许柯的脸色。如果不是刚刚她亲眼所见,大概真的会以为那样阴鸷的表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的脸上清清冷冷,眸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愫,窗外月色冷然,透过车窗轻轻撒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让童依看出来了几分萧条。
“你今天晚上,什么情况啊?”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童依永远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情况之下,所以她忍不住跳出来打破沉默。
“官岩定的地方。”许柯没有看她,声音也平静地没有半分起伏,好像只是在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童依吃了瘪,却还是不甘心:“我是说人家小姑娘鼓起勇气给你敬酒,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心软啊?”
前面路口的灯已经变黄,许柯缓缓地减了速度停下之后静静地看着灯光变红,左右方向的车流开始涌动,却一直没有说话。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只是落在童依的眼里,却越发孤寂。
良久的沉默让童依渐渐没了耐心继续等下去,她正思考着该如何换一个能让他回答的问题,许柯却突然偏了头,冷然的眸里带着几分深沉:“你很希望我对她心软?”
“当然不!”童依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等到话已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异常迅速,甚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心虚。
绿灯亮起,许柯转过头去发动车子,清冷的眸里明暗交织,氤氲着说不清的情愫。
童依咬着唇,细细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缠着垂在胸前的卷发,心底又开始忍不住郁闷,索性偏过头去一个人盯着窗外。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她却觉得格外冷清,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许柯看她不再说话,余光轻轻扫了一眼后视镜,只见童依歪着脑袋倚在车门,长长的卷发随着动作散落在一边,精致明艳的小脸没了从前的张扬,反倒是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以为这样自己就看不到她在一个人闷闷不乐。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许柯到家停车,童依垂着眸,抬手就要去开车门,却被许柯直接落了锁。
她不满地扬着眉,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俏:“我要下车!”
“安全带。”许柯俯身上前,单手撑在她的一侧,另一只手往下方探去,这样不冷不热的提醒让童依心底那股无名的火气更甚,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力气不大,但许柯并没打算挣扎,这样的纵容在最近几天里已经不止一次,甚至他也分不清是纵容着她还是纵容了自己。
所以,直到童依将人狠狠地扯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许柯还是没有发觉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许闭眼!”童依凶巴巴地低喝一声,下一秒就用了十分霸道的力度吻住了许柯清清冷冷的唇。
和昨天晚上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吻不同,童依本就是强势的性子,五年前的许柯不懂世事,两个人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动亲了过来,从那以后他食髓知味,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只把人搂住还不够,双手又绕过脖颈去摸他小巧可爱的耳垂,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摩挲着。
明明手上的动作这样温柔,可童依的嘴上却不停地撕咬吸吮着他的唇瓣,霸道凶狠地撬了半天也没撬开齿关。童依不甘心,一只手探下身去,在他腰间轻轻一捏,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难以自抑的低叹。
许柯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崩了。
童依终于得偿所愿地尝到了他的味道,笼罩在心头一整晚的烦闷终于消散,接下来就更加掌握了主动权,追逐强迫着许柯和自己一起疯狂,临了还不忘在他舌尖狠狠地咬下一口。
“笨死了!接个吻还要我手把手教!看清楚了没有!”她气喘吁吁地看着许柯明显错愕的表情,心底虽然疲惫但还是让得意占了大头,此刻心情愉快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
童依把人松开,亮晶晶的眸子是星辰也比不得的璀璨。意乱情迷间,许柯的眼尾泛起情欲的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身体因为刚刚暧昧的亲吻紧紧地绷着,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小兔,湿漉漉的眼睛里一片猩红却不知所措,可爱极了。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墨黑的眸子直直地对上童依,明明刚刚还沉浸在情欲里的人此刻眼底却是双瞳剪水般干净,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所以,许柯清楚地看见了映在她眸里的自己,情动,狼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十二章 只能对我
“开门!”童依勾着唇,满意又傲娇地戳着他胸口。
许柯瞬间清醒,像是触电一般闪回身子,眼底的理智恢复了大半。
夏夜的晚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甜腻,为了让自己能控制住情绪,不再被童依蛊惑,许柯一直克制着距离,走在她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童依挑着眉用余光瞥他,几乎不用细想就能发现他的意图,反正今晚已经胡闹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能再放肆一些呢?
卷发垂在肩头,被微风轻轻吹起,露出她精致明艳的五官。童依眉眼弯弯,眼底似有思量,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回过头去抱上许柯的胳膊,眸里有着细碎的光。
她的睫毛细密纤长,随着眨眼的动作悠悠扑闪,像是轻轻扫过许柯的心头,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猫儿一样的轻柔,让他实在设不下心防。
“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妥协!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对我,好不好?”童依嘟着嘴,脸上难得有这样柔媚娇俏的时候。
没有算计,没有绸缪,像是热恋中耍脾气的小女孩一样,她眉眼低沉,仰着头对上自己的眼睛,撒娇般轻轻摇晃着抱在手里的胳膊。
许柯后知后觉,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她竟然这样在意。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输的人或许不止是自己呢?如果这样,他好像也没有从前那般的不甘。
四目相对,毕竟从前是只要她娇滴滴地喊一句自己的名字,他就会忍不住让步的程度。所以这次,短短几秒的时间,许柯就先败下阵来。
他动了动唇,清冷的嗓音因为刚刚的情动而低哑深沉:“……好。”
童依眉眼弯弯,没有人会喜欢特权,除非在特权中心的那个人是自己。正如没有人会不喜欢偏爱,毕竟这是永远可以恃宠而骄的底气。
她笑得格外明媚,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满心满眼都写遍了快乐。纤细白皙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许柯,脑袋也不自觉地埋进他的颈窝,无尾熊一样挂在许柯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完那个字之后有些复杂的眼神。
其实他也很想问一句,能不能也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尤其是……陆川。
没有资格吃的醋才是最酸的,许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和童依这断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是如何开始,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等到童依玩腻那一天会是怎样决绝的结束。
即便如此,他还是利用了童依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还是想要和她有这样勉强算得上借口的牵扯。
前几天陆川的提醒言犹在耳,刚刚介绍自己时童依的犹豫历历在目,许柯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从来清醒理智的人难得有这样茫然失措的时候。
“那,”童依晃着他的胳膊,“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啊?”
刚刚的气氛实在是奇怪,自己情绪乱七八糟也就算了,怎么许柯这样清清冷冷与世无争的性子,差点和陆川那个桀骜难驯的浪荡公子掐起来?
思来想去,能被当作导火索的大概也只有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今晚她一时没忍住,出手收拾官岩的事情。
自己为难了他的朋友,他要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的针锋相对也算是事出有因。
事情因自己而起,那只能由自己平息,所以见他这会儿终于又恢复了清冷理智,童依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了起来。
许柯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静默的眸里漆黑如深渊,童依发觉了他的逃避,所以心底更加笃定。
见他没有说话,童依索性直接摊牌,眼底却是一片坦然,连声音也听不出半分愧疚,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好吧,我承认,今晚我是故意想要整蛊官岩, 才让人给你们买ad钙奶的。”
“只是因为想要整蛊他?”许柯垂下眸去看她,童依手指一直缠着包包细细的链条,这是她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
“还有就是……不想你喝那一杯酒。”
“你酒量那么差劲,平时还不好好吃饭,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童依咬了咬牙,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却半点也没提不愿意让他喝那杯酒的真实原因。
许柯愣了愣神,清冷的眸里不禁有些好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童依苦恼地皱眉,男人的心思难猜,许柯的心思更难猜。
他太聪明,往往会预判自己的预判,好几次童依的小心思都是靠着耍赖才能得逞。这种感觉就好像读书那会儿,只要许柯不参加联考,年级榜上自己肯定能够稳坐第一,可每每他一出现,自己的名字就只能退位让贤。
这样的不甘困扰了童依许久,直到她把许柯拿下之后赖在他怀里撒娇,心底一直空落落的角落才终于得到了满足。
因为什么呢?许柯当然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漆黑的眸里一片静默,连轻轻吹在身上的晚风也带了几分萧索。
童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小脑袋最终又垂了下去,声音也比刚刚弱了几分:“好吧好吧,中午告诉你一定在家乖乖听话转头又跑来了清吧,也是我不对。”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说你们庆功宴订在清吧里啊!”她话锋一转,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泛着抹淡淡的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一样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让许柯看得莫名有些不忍心继续追问,“所以……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果然,不论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许柯挑着眉,心底似有思量,矛盾纠结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一方面,他恼恨自己这么轻易就让事情翻了篇,另一方面,又实在对这样的童依没有办法。
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比如许柯,清醒地看着自己再一次站在了童依设置好的圈套旁边,苦苦挣扎却动弹不得。
罢了,刚刚答应了只能对她心软,即便只有这一次,也不算是失信吧?
第三十三章 及时止损
童依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哄男人可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哄许柯这种不论是看上去还是实际上都格外难搞的男人,苏晚桐失意的时候自己帮忙照顾俩鱼塘都没有现在这么费脑筋。
直到回了许柯的公寓,童依乖乖洗了澡涂了药,才有空去回苏晚桐的消息:“刚哄好,给我累得够呛。”
苏晚桐眨了眨眼,转过身去看手边已经撂下四五个酒瓶的陆川。他暗着眸,冷白的皮肤染了醉意,精致的眉眼间带着桀骜,叠交的双腿架在桌上,看着放浪不羁,举手投足间,写尽风流。
大概是酒杯喝起来不够顺手,他直接在桌角敲开一瓶,仰着头往下灌去。酒水顺着喉结滑落进衬衫领口,消失在视线难以到达的地方。
童依看不明白今晚陆川和许柯到底为什么杠了起来,但苏晚桐猜了个七七八八。
许柯的出现,就像春日里的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又声势浩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天陆川连夜的飞机追到北城,当然不是担心自己和童依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从前她们玩得比现在还疯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紧张。他小心试探,终于得知童依的心境依旧,才会假装听话地回到南城,美其名曰帮自己找男人。
所以今晚,许柯近乎宣示主权一般的动作,加上童依顺势乖巧地依偎进他怀里,这位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脾气,终于还是被激了起来。
“瞒着他跑来清吧,又耍脾气整蛊了官岩,估计是被我气到了。”许柯今晚看陆川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无端的连累让童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帮我跟陆川捎句话,那四瓶轩尼诗,就当是赔礼。”
嘶,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苏晚桐盯着弹出的对话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见陆川身边已经坐了个姑娘,她红着脸拿起手机,打开了添加联系方式的页面。
陆川勾着唇着应下,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显落寞。
陆川收了手机扔在沙发角落,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没意思极了。他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被困于这样的情感,但童依于他,是生命里不可多得的阳光。
两个人自幼相识,家长会时所有小朋友的位置上都有人坐,只有他们两个的桌子空空如也 看上去格外孤独。
后来,陆川更加叛逆,老师也更加头痛,但他自己不以为意。
他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父母的关注,发现根本行不通时,却已经改不回原来的性格。渐渐的,他学会了自己消化一切情绪,哪怕是被欺负了也一个人咬着牙死扛,等到瞒不住到时候,所有人都在病房外面训斥着他的不听话不懂事,只有童依慢吞吞地靠近自己小小的病床,盯着自己缠满了纱布的膝盖,轻轻地问他疼不疼。
暴风雨来临前的森林四下寂静,受伤的小兽迷茫地看着黑压压的乌云,风声呼啸间有人手持蜡烛而来,小小的烛光带着浅浅的暖意摇曳在黑暗之中,照亮的不止是那片荒野。
所以,即使再痛苦,他也舍不得放手。
这么多年,童依身边出现过许许多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许柯这样,让陆川拥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他从来没有见过童依为了一个人这样执着,哪怕明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也偏要勉强。
那个暑假,她和许柯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差点忍不住将压抑心底的喜欢脱口而出。终于等到童依苦恼地告诉他们因为感情实在磨人、她实在不愿意思考,所以和许柯分了手,陆川再一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