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便是她所受的惩罚。
之后许多年,她都如行尸走肉一般生存。
二十年前的水中维纳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无人幸存。
她想要斩断孤独的锁链,却不愿对其他人施以援手。
他们值得被拯救吗?
她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
沉默许久后,原野开口道:“这或许就是幕后黑手的目的吧。”
解忆朝他看去。
“操纵这一切的人,试图将私刑合理化。他像裁判长一样,公开每个人的罪行,将残忍的屠杀,化名为正义的审判。”
“我不是说现在被困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当年做的事就不残忍。”原野说,“略过司法机构的裁定,私自进行审判,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成为了当年最痛恨的那一种人——也就是仅凭个人喜好私自量刑裁判的人。”
“无论杀人的理由多么充满正义,我也会捉出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在这里的其他曾经违法犯罪过的人同样如此。”
“酌情减刑是陪审团的工作,而警察,只负责找出真凶。”
那只扁平的海洋生物翕动“翅膀”,调头游走了。
原野转过头,对上解忆的眼神。
他严肃而平静地说:“……这是警察,以及未来会成为警察的警校生的职责。不是你的。”
那双沉静的眼睛如大海般广袤深邃,解忆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久。
“……对不起,我可能太冷血了。”原野说。
“不,这是你的优点。”解忆忍不住笑了,“我说过,这说明你不会轻易被情感影响判断。这么看来,我因为身体原因考不了警校,反而是警察行业的一个幸运。”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擅长地方。我反而觉得,如果你能成为警察,一定会是受害者最喜欢的警察。”他说,“因为你能真正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
原野的鼓励让自嘲的解忆愣住了。
“我相信你,解忆。你也可以相信自己。”原野说,“不用在事前假设,我相信你在十字路口,会选择正确的路。”
原野的话像一束阳光,驱散了解忆心中的自我怀疑。
她还是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原野的话,让她明白,有些事情到了那一刻,身体自然会给出结论。
“我知道了。”她粲然一笑,神色较先前轻松许多,“谢谢你……很多事情,无论是陪我涉险,还是现在。谢谢。”
原野看着她散去阴霾的笑容,跟着笑了起来。
“客气了。”他摸了摸解忆的头。
解忆愣住,原野也愣住了。
“对……”原野露出慌张的神色,下意识想要道歉。
“我像是小孩吗?”解忆困惑地打断他的话。
“当然不像,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原野窘迫地摸着后脑勺,“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这样了。”
解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触感。
她抬脚往前走去。
“也不算不喜欢。”
原野望着自己手掌的懊悔表情瞬间被击中,他猛地抬头看向走出去的解忆,忽然变得又呆又傻。
也不算不喜欢?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可以像刚刚那样亲近她?
“你不是要帮我做早饭吗?还不过来?”解忆站在厨房门口叫他。
原野如大梦初醒,连忙小跑了过去,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洒在他红通通的耳朵尖和脖子上。
两人先后进入厨房,解忆轻车熟路地走到储藏柜前,随手拿起几个罐头回到柜台前。
她都不必开口说话,原野就接了过来,替她开了罐头。
“你小心一点。”解忆看他大大咧咧的动作,担心他被锋利的罐头皮划到手,忍不住出言提醒。
“没事,不会洒出来的。”原野说。
“我不是担心洒出来……算了。”解忆放弃了解释。
她接过原野打开的番茄罐头,整个一罐倒进烧热的不锈钢锅里。
滋滋滋……
番茄块在鲜红的番茄汤里作响。
解忆的视线忽然被脚下的一点红色吸引。
“你不是说没撒出来吗?”
她挪开差点踩在那滴红色番茄汁上面的脚,扯了一张旁边的厨房纸巾,弯下腰打算擦掉地上的番茄汁。
下一秒,她的表情和目光都凝固住了。
随着降低的视线,一张几乎被鲜血浸透的毛巾出现在前方不锈钢中岛的最下方。
那把失踪的砍骨刀,血迹斑斑地裹在毛巾之中。
刺目的鲜血透过染红的毛巾,缓缓扩散在周遭的地板上。
第27章
◎入门处空地的血泊中,静静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手。◎
“谁啊?!”
高山遥不耐烦的声音, 从套房□□锁的门里传出。
“我,原野。”
套房里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就停下了,片刻的安静, 一只眼睛在猫眼背后扫过他们。
门开了, 高山遥赤身穿着浴袍,头发半湿地站在门前。
“什么事,阿遥?”
同样穿着睡袍, 衣衫不整的宗相宜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望向门外站立的众人。
她脸上那股不合时宜的骄傲, 让解忆感到滑稽和可笑。
“呵……”冯小米看着两人, 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亦或是抽搐声。
唐柏若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嫌恶地移开了视线。高山寒的礼节使他克制着眼中的吃惊。
“陈皮呢?”原野朝门里望去。
“陈皮?陈皮在健身房吧。”高山遥轻描淡写道, “有些时候不方便第三人在场, 你是成年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不是说过不要分头行动吗?”原野强压怒火。
“……你有病啊?你上床会让人在一旁看着?”高山遥诧异道。
“现在说别的已经没用了。”解忆在争吵爆发前打断了两人,她言简意赅道, “厨房里发现了带血的斩骨刀, 我们怀疑有人遇害了。”
“什么?”宗相宜变了脸色,更紧地挽住高山遥的手臂。后者本能地躲避了一下。
解忆将两人微妙的互动尽收眼底。
“我们分成两拨,双头并进, 如果没找到线索,再回到套房区域集合。”原野迅速进行分配, “宗相宜和高山寒、唐柏若一组, 高山遥、冯小米跟我和解忆一组。”
“凭什么我和你们一组?”高山遥横眉怒眼道。
“就凭你们两个昨天擅自行动!”
高山遥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冷哼一声, 转身走回套房。
“你去哪里?!”原野怒道。
“我他妈换衣服!”高山遥的音量也不服输地飞得更高。
宗相宜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欲关门,原野忽然一脚跨入,挡住了门扉。
他直视宗相宜惊讶的目光,质问道:“昨天夜里,你和高山遥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
“我说的是,一直。”原野说。
宗相宜愣了愣:“……是一直在一起。”
原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收回了挡门的右脚。
宗相宜趁机关上门。
冯小米在墙边蹲了下来,丝毫不感觉疼痛一样死力抓挠满是红痕的皮肤。唐柏若走到对面的玻璃墙边站定,望着远处的海水发神。高山寒依然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的右手在养着小寒的扶手箱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解忆和原野对上目光,两人都察觉到对方的压力。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受害者又频频分化内斗,各自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而再三缄口,对于侦探来说,恐怕是最棘手的一种情况吧。
解忆看过那么多侦探小说,但真的轮到自己,原来还是会一筹莫展。
套房门再次开启的时候,高山遥和宗相宜已经换上了之前的衣服。
按照原野先前的分队,七个人分成两组,双线并进,搜查酒店水下一层。
解忆和原野搜查的方向是套房区域到仓库的路线。
首先是挂着少年遗像的宴会厅,冯小米和高山遥在跨进宴会厅的时候,脚步显得迟疑和抗拒。还是原野再三催促,两人才不情不愿地走进来进行搜查。
“找什么?陈皮的尸体吗?”高山遥一边踢开拦路的扶手椅,一边问道。
“找陈皮的行踪,如果他遇害了,还要找案发第一现场。”原野说,“如果凶器是那把砍骨刀,在第一案发现场一定会有大面积的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