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乔知吟没忍住,唤了他一句:“苏祁尧。”
但这三个字被吹风筒的声音覆盖,男人似乎没有听见。
乔知吟正准备关闭吹风筒再试一次,手腕忽而被摁住,苏祁尧总算大方与她对视。
“我其实也知道不应该怪你。”乔知吟找到机会直接解释,“所以一开始没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怕开口会变成是道德绑架。”
吹风筒还在运行,声音呼呼躁动,乔知吟也不知道苏祁尧能不能听清。
但他表情认真,是专注倾听的表现。
“谢谢你能答应帮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而我却还说是你的问题。”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苏祁尧这个人一向愿意聆听她的话,他是个情感缺失的人,很多事情无能为力,但也在不断为了她变好。
是她不愿相信苏祁尧,把他想象成是个恶魔。
两人对视的视线从未被切断过。
思绪本就冗杂,又在轰鸣声中加剧,难以捕捉对方言语。
但乔知吟从苏祁尧的口型中读到三个字:“无所谓。”
他可以一直让步,一直被误解,都无所谓。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其他都行。
吹风筒声音止住,乔知吟才错开苏祁尧的视线,将物品放置原位。
事情做完,但她还没打算走,犹豫着转身,出声问道:“我今晚能不能留在你这边?”
话落又觉得太过急迫,她才转折:“你会不会吃醋?需不需要我再哄哄你?”
苏祁尧起身,没什么更大动静,但周遭空气雨过天晴般明朗。
“留下来吧。”他说。
当苏祁尧从浴室出来时,乔知吟已经上了他的床,并将窗帘紧闭,灯光也只留下一盏侧灯。
苏祁尧紧跟其后上床将她环圈,低头在女人唇上落下一吻。
但点到为止,很快分开。
女人的手反而在这个时候勾住他,阻止他的去向。
她头枕着他的手臂,略抬双眸湿漉漉,以渴求的眼神望着他。
苏祁尧狼狈别开,喉结滚动,压制住那股冲动。
告诉她:“哄我并非需要这种方式,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乔知吟摇摇头,含住他的喉结:“是我想要。”
在这个夜晚开始前,两人一致没想过让冷夜升温。
但既然开始了,便顺其自然,让身体浸透每一处晚光。
两颗狂热的心脏共同跳跃,同枕在旖旎凌乱下,仍享受对方的触感。
苏祁尧揉了揉乔知吟的头发,告诉她:“苏太太,明天稍微打扮吧。”
他们约定过的明日同行,说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乔知吟没问,因为知道就算问了苏祁尧也不会回答,干脆将这份未知当作对明日的期待。
在他怀里点头,毛绒绒而刺挠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拂过男人胸腔:“好。”
-
翌日乔知吟如约定换上全新的衣服,再画了个淡妆,尽管对目的地一无所知,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苏祁尧。
迈巴赫绕过诸多街道,行至偏僻位置,这里荒无人烟,连卷起的风沙中都弥漫悲怆。
乔知吟注意力始终在窗外,但想不出苏祁尧把她带到这边来是要干什么。
直到视野里多出来的路牌给了她答案——监狱。
她才慌了,瞳孔放大扫向苏祁尧,指尖凉了些许。
“你带我过来干什么?”她问。
苏祁尧牵住她的手,让她放心:“带你见一个人。”
心里俨然有预感:“谁?”
“我父亲。”
苏祁尧的父亲入狱多年,乔知吟从未见到过。
传闻里,那个人有着比苏祁尧还恐怖的精神病,发疯时完全控制不住,见人就咬。
传闻里,当年正是他病发时杀死了苏祁尧的母亲。
第53章 知尧
◎“这是我们共同看的第一场雪。”◎
即将面对这样的人, 乔知吟怎么可能不害怕。
再次朝苏祁尧投去怯弱眼神,苏祁尧也能感受到她的那份紧张,轻轻在她虎口处按摩。
“怕什么?”他问。
乔知吟不知应该如何表达:“你说我应该跟你父亲聊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聊, 只是想让你们见一面。”苏祁尧道。
乔知吟垂眸沉默片刻,才询问:“你应该会跟我一起见他吧?”
“当然。”苏祁尧猜到她在意的事, 没挑明也没解释。
有了他的保证,那股不安散去很多,乔知吟注意着已经驶入监狱停车场的车,脑海里不自觉想象等会可能出现的画面。
但事实永远在意料之外。
她被苏祁尧牵着穿过阴冷灰暗的走廊, 透过窗户还能看见楼下广场罪犯活动, 在这种地方,就算是一个无意间的对视都有着不寒而栗的威力。
他们来到专门的探监室, 家属与犯人中间有栏杆隔开,无法接触,警察还在外头守着, 室内出奇寂静。
相握的手收紧, 更多是来自苏祁尧的力道。
乔知吟忽然在想,苏祁尧此刻的心情会是对这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人的憎恶,还是对他们截然不同身份的同情。
对面门开,一位尤其沧桑的中年男子被两名看守警察搀扶着出现,他的头发全然发白,胡子又长又密,连坐下的动作都在发抖。
乔知吟还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站起身将礼数做全,但见苏祁尧无动于衷, 也随着他继续坐着, 看向对面男人的眼神满是小心翼翼。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竟隐约感觉苏祁尧父亲的眼神比想象中更和蔼。
“大过年的,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过来,没想到还真把你盼来了。”苏父笑,说一句话的过程咳嗽好几声。
苏祁尧没应他这话,侧头介绍乔知吟:“她就是我太太,带她来见你。”
“乔家那位小女儿?”苏父又咳嗽两声,话语里是对回忆的向往,“小时候还见过面,不过你估计没有印象。”
乔知吟莞尔:“我们也住在誉园。”
“是,当时好几家人还争着要你当儿媳,没想到还真能实现。”苏父忽而叹气,感慨似的,“阿尧能有个伴,挺好,挺好。”
闻声,乔知吟反倒侧头看向苏祁尧,他面色不改,更看不出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
煽情没能持续太长时间,苏祁尧俨然将话题转移:“黄志忠已经落网,程序还在走,但这次死刑免不了。”
“好啊,让他风光了那么多年,早该有今日了。”苏父的喜悦写在脸上,手拍桌面,恨不得站起身来庆祝。
他又问:“公司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大可放心。”苏祁尧言简意赅。
“那就行,我相信你的能力,公司在你手上差不了,就是注意点,别太劳累,你啊,不快乐,活得不容易,但现在有家庭有事业,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人就活这么一遭,别等到没机会享受了再后悔……”
苏父明显一心为了苏祁尧好,不愿他步上他的路,即使疯狂咳嗽也阻止不了他叮嘱。
苏祁尧眼神稍有波动:“你保重,等你出来再把苏氏还给你。”
“我这残破身子,是等不到刑满的那天了。”苏父看着他,眼里似欣慰也似伤感。
他说:“你好好的就行。”
-
苏父没有发疯,也没有任何与传闻中的他相关的行为。
相反,他的逻辑与表达能力都如正常人那般,更是位称职的父亲。
分开时,他多次回头注视苏祁尧,眼里泛着泪光,始终恋恋不舍,仿若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但苏祁尧没有回头,他一向这样,对什么都未曾留恋,更不愿透露出半丝情绪。
乔知吟于心不忍,朝苏父挥手告别。
苏父回了她笑容,眼角的褶子皱成一团,慈爱点点头。
双手仍是相牵,从探监室到楼下的距离两人没有任何对话,苏祁尧的心情算不上好,乔知吟心思也复杂。
没急着上车,两人默契选择在花坛处走走。
“有什么想问的。”苏祁尧声色仍旧没有波澜。
乔知吟看着他:“我问的话,你都会告诉我吗?”
“当然。”回答得毫不犹豫。
乔知吟又问:“如果我不问呢?”
“你没兴趣就算了。”
也不是没兴趣,只是不知道从何问起,又怕掀起他的阴影。
她轻声:“我比较想听你说。”
其实传闻只是传闻,在那些遍布的大家都认为是事实里,有真有假,但更多的只是无凭无据的臆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