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的凌晨四点零四分，瑞士刚刚过了晚饭的时间。
    结束了和姜时宇的通话，仍然毫无睡意的买买买给晋然发了一条消息：
    【老板，我决定不去瑞士了，谢谢你想着要推荐我去日内瓦钟表学校。】
    晋然和买买买确定“开荒”时间之后，就和她说要在今天之前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看到保险柜里面的文件之后，买买买就忘了这件事情。
    此时发给晋然的消息，是买买买给出的最终的决定。
    买买买有问过买乐高想要去哪里念幼儿园，小家伙并没有特别明确地想要去瑞士念幼儿园的意思。
    在买乐高的新里面，排名第一的，是能够和小公主做同学的The Willcocks Nursery School。
    至于瑞士的学校，买乐高并没能说出什么明确的喜好来。
    如果必须要带着买乐高出国求学，英国对于买买买来说，是比瑞士更好的选择。
    在英国，买乐高至少还有一个英国妈妈在。
    去瑞士，买买买完全没有信心能够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带好买乐高。
    晋然已经在一天之前，把江诗丹顿面具大师寄卖出去之后的剩余款项打给了买买买。
    扣除工作室的账户帮忙交的物业费的部分，也还剩下了将近两百万。
    这笔钱，并算不得很多，但足够支撑买买买和买乐高在瑞士几年的生活。
    晋然不知道买买买为什么会选择拒绝他的提议，就在收到消息之后，直接回了电话过去。
    “能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吗？”晋然的声音，像阿尔卑斯山融化的雪水，清凉里面带着甘冽。
    “理由啊，制表如果要算专业的话，怎么都是一个工科的专业，物理、化学、机械，这些都是基本功。我一个艺术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你介绍我进去了，我要是连毕业都做不到，岂不是要丢了你的脸？”
    买买买决定不让自己的麻烦精属性，直接毒害到遗世独立的非遗传承人和天才制表人身上。
    买买买已经拿到了中级钟表维修技能的证书，但她修理钟表的水平和晋然还有吕一洋，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钟表维修多半都是小工程，真要往制表领域发展，买买买估计连最基本的锉、钻、磨、削工艺都还没有掌握好。
    买买买现在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说的这个，应该不是你凌晨四点给我发消息的原因吧。是不是我好心办坏事，给你压力了对不对？”晋然并不认为买买买给出了真实的理由。
    “你指的什么好心，和什么坏事？”买买买问的很直接。
    “面具大师的那件事情。”晋然略带疑惑地发问。
    “那不是一件很单纯的好事吗，怎么就变成了坏事了？”买买买反问并没有让晋然听出有什么情绪。
    “嗯，对！你说的没错，是单纯的好事……你这个点，还发消息，是没睡着还是已经睡醒了，你之前不是说我声音好听吗？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晋然并不是特别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睡前故事啊，你是哄了买乐高一次，就哄出瘾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听什么睡前故事，而且，我就觉得你在讲钟表的历史的时候，声音是最好听的。”买买买发现自己老板的思维忽然有点跳跃。
    “那我就给你讲讲瑞士钟表的历史，探讨探讨日内瓦为什么会成为世界制表的核心，再一起想想看有什么是值得中国制表人借鉴的，要听吗？”晋然问买买买的意见。
    买买买的心里是想要拒绝的，但当晋然清澈又极具磁性的声音问出【要听吗】这三个字的时候，买买买已经到最的【不要】这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买买买最后出口的话，变成了一个问句：“那我要是听睡着了怎么办？”
    “那就说明我的故事讲的不够精彩，就像你看电影看睡着了，多半都是电影的错，你说是不是？”晋然的每句话都是用提问来结尾的，让沟通变得顺畅的最佳方式，就是多提问少陈述。
    这样才会有来有去，不会变成一个人说完，另外一个人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接的尴尬。
    “或许是吧。老板，你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你知道我倾慕你的声音已经很久了，你再这样，你不怕我会爱上你的声音吗？”凌晨四点多，买买买说出来的话，也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不怕啊，你爱上我的声音，又不是爱上我，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声音好听的电台主持人，有成千上万个音控粉丝都不怕，我怕什么？”晋然又问了一个问题，而且还是理直气壮的那一种。
    “也好吧，可能再好听的声音听多了，也会没感觉了。老板，你放心，我就算爱上了你的声音，也不会让我自己爱上你。我是一个麻烦精，所有人我都会主动远离。”买买买估计是缺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我现在有一种表白被拒绝的感觉。但我思来想去，我长这么大，似乎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表过白。不论男女的那一种。”晋然终于没有再用提问结束自己的话。
    “不论男女？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男人？”现在轮到买买买问题比较多。
    “爱本来就是不分性别的，我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会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没说我喜欢男人，我的意思是，在遇到喜欢的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晋然的话，有些离经叛道。
    “你这话要是让老爷子听到，应该会直接被打断至少一条腿。”买买买嘴角微微地上扬。
    老板的思想，果然是她这种小员工不太能够理解的。
    “你要是能让我爷爷回到这个世界来打我，随便打断我几条腿，我都没有意见。”晋然并不驳斥买买买的说法。
    “呃……要不你还是讲故事吧，我脑子转不过弯来的话，就会想多了。想多之后，就会觉得你话里有话，言外之意、话外之音什么的。”买买买不知道晋然说的随便几条腿，指的是两条还是三条。
    “想多？想什么想多？要不要分享出来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想多？”遗世独立的传承人忽然开始接二连三地发问。
    “呃……你不是说有表白被拒绝的感觉吗？”买买买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想多的是什么。
    她选择扯开话题：“你明明不喜欢我，也没有要和我表白，我却自作多情地说要主动远离、保持距离什么的，我就是这么想多了。总以为谁都喜欢自己的妄想症是病，得治。”
    晋然只是说了打断腿，她却想了那么多，这内心活动，买买买自己都觉得，压根就不像是个正经的女孩子该有的。
    “我好像也没说我不喜欢你吧？”晋然的问题里面带着前景回顾般的思考。
    “那……你是喜欢我？你可别，千万不要，你离我远点。”
    买老大那么肆意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男朋友，结果就让买买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毫无底气的买买买压根就不想自己身边出现类似于男朋友的生物。
    “你是想要把我绕晕是吗？我既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也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我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我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如果你非要逼着我考虑的话，我不介意过两天有时间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
    晋然风轻云淡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老板，你不是要讲故事吗？怎么话题跑这么偏。你这几天肯定都很忙的，有时间睡觉吃饭出去玩，干点什么不好？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干什么？你欠我的故事呢？”买买买发现凌晨四点的自己，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
    换做是平时，不管是买老大还是买买买，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晋然倒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见识，从善如流地开始讲故事，讲的却不是买买买想象中的那种故事。
    【我的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说好呢，我也是第一次讲瑞士钟表的故事，没什么经验。就从地理和历史开始吧。】
    【瑞士也有义务教育，念完中学之后，上普通大学的人，和去学徒制学校的人，我感觉在人数上差不了太多。】
    【学徒制度在瑞士源远流长，和普通的大学相比，学徒制的学校，可以把理论和实务结合在一起，更为实用也能更好地培养和传承匠人精神。】
    【有点类似于国内普通大学和职业大学的区别，但是瑞士的职业学校并不比本科差，也不会比本科容易考。】
    【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因为制表机械还没有面世，瑞士的钟表都是纯手工打造的，到了19世纪，瑞士钟表制造工艺和流程开始变得越发复杂。】
    【普通的小作坊很难再独立完成钟表技艺的传承，在表厂的一致要求下，1824年，在瑞士的日内瓦诞生了第一所学徒钟表制作学校。】
    【就是我准备推荐你上的日内瓦学校，钟表行业之外的人提起这所学校，就经常要在学校前面加制表或者钟表两个字。】
    “老板，你不是要讲地理和历史吗？怎么讲学习上去了，我可是学渣。学渣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得靠艺考才能考上像样大学的那一种。”买买买并不准备去日内瓦学钟表。
    归根结底，她找不到自己必须要去的理由。
    晋然听完买买买的抗议，没再说日内瓦学校的事情，转而开始认认真真地讲瑞士钟表有关的地理：
    【瑞士有三个制表圣地。】
    【第一个是瑞士西部城市纳沙泰尔。】
    【这个城市位于纳沙泰尔湖西北岸，是著名的中世纪钟表古城，全球钟表工业中心之一。】
    【纳沙泰尔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文化古城，除了有十二世纪的哥特式教堂，还有美丽的纳沙泰尔湖。】
    【有纳沙泰尔大学、艺术展览馆，物理学院、图书馆，是一个很适合生活的城市。】
    【纳沙泰尔是瑞士制表业的中心，很多著名钟表品牌的机芯工厂，都落户在这里，比较有名的像伯爵、宝格丽、沛纳海、伯特莱这些，你肯定都听说过。】
    【作为中世纪古城的纳沙泰尔，最著名的，也为世人所称道的，应该算是天文台。】
    【纳沙泰尔是天文台认证的地点，在瑞士制表业地位超然，标志着瑞士钟表的最高成就】
    【就算到了今天，纳沙泰尔天文台原子钟，依然是全球测时最精准的记时设备。】
    【你应该知道我们平时说的天文台表，其实和天文台没有关系，而是一个和钟表运行精准度有关的，名叫天文台的钟表权威认证吧？】
    晋然看买买买毫无反应，又开始通过问问题的方式互动。
    “嗯，我知道C.O.S.C天文台认证，但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纳沙泰尔。而且我对天文台表也不太感兴趣。”买买买用自己的回答想晋然证明，她还没有奔赴随时都会和周公进行的一场约会。
    【那我接下来讲一个你一定会感兴趣——雅克德罗。】
    “是乾隆皇帝赐名的那个雅克德罗吗？”买买买真的就被晋然的一句话激发了兴趣，古董钟才是买买买的最爱，腕表什么的，顶多也就是一个附带的爱好。
    【就是那个雅克德罗，你一上来就说皇帝赐名，是在故宫看到过出自雅克德罗之手的藏品吗？】
    “嗯，北京的故宫博物馆看的钟表展上，展出过一座鸟笼形状的钟，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特地留意了一下雅克德罗，他在那个年代，也算是离经叛道了。”买买买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记性就会比平时好一些。
    【让乾隆皇帝赐名雅克德罗的，是一座铜鎏金转花过枝雀笼钟，更为形象的叫法是过梁鸣鸟提钟。】
    【乾隆爷就是因为喜欢铜鎏金转花过枝雀笼钟，才给Jaquet Droz赐了一个最具清朝皇室气质的名字——雅克德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