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琴房门口，看着小胖子教海霖弹琴，激动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打他手肘的画面，他有些欣慰的笑了。
    海霖在智英面前时是腼腆害羞带着点自卑的。可他在小胖子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孩子，他很少看到海霖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会顶嘴，会恶作剧。他很少看到海霖后这么活泼的一面。
    这中间奇妙的带着些传递的感情，让他都有些莫名的感动。
    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刘颜娅看海霖的眼神。
    这种感觉怎么那么熟悉？！这不就是高中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吗？他右眉一挑。走到他们房间里看了看她安排的课程表。今天下午原本没课的，之前记录课表的笔水是黑色的，今天下午这个日子加的给海霖的课程是用蓝色水笔写的。而且，并没有刘颜娅的名字。
    他有些了然的笑了笑。
    这个小胖子...
    他和她说海霖之前在北京的生活，省略了最重要的智英的部分。可是其他剩余的部分也足够让任何一个善良的人愤怒。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一起在厨房并肩作战了，感觉这几天的工作也没有那么疲惫了。她总是有消除一切的魔力。
    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海霖这小子，竟然猝不及防的把智英的名字说出来。而且颜娅那孩子也爆了一个冷门的名字＂钟野＂。他看到小胖子听到智英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是啊小胖子在他之前见过俩个世面，第一个肯定是秦立新，第二个...该不会就是这个钟野？
    所以海霖到底想要做什么？！
    后来他送江海霖和刘颜娅回家。
    海霖坐在副驾驶。刘颜娅坐在后座。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刘颜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目的当然是为了看海霖。他心情很坏，海霖刚刚在饭桌上的那一席话，无疑又给小胖子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新的怀疑的种子。
    知道智英的事情瞒不住，可是却没有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
    “忆南哥。”刘颜娅弱兮兮的唤他。
    “恩？”他的声音有些对待孩子的温柔。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有些微微的神秘。
    “秘密？”
    “木木的钢琴书架里有一本舒曼的作品集，他的童年情景作品中写给他妻子的《梦幻曲》里面，夹着你穿着校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
    舒曼的梦幻曲？
    “你也许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意义，这是舒曼写给他深爱的妻子克拉拉的。舒曼的作品极其难弹，而这部童年回忆里的《梦幻曲》却不难，就算是初学一两年的孩子都能弹奏出来。舒曼曾在信里告诉克拉拉：有时在你面前我真像个孩子。这句话也许成为了舒曼创作《梦幻曲》的灵感。木木和我说，她第一次在钢琴史课上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爱上你的时候，是个孩子，她愿意为了你，一辈子做一个长不大傻傻爱着你的孩子。”
    他木木的开着车，被刘颜娅带着点娃娃音的声音震撼了。
    一边的江海霖也有些失神。爱上你的时候，是个孩子，她愿意为了你，一辈子做一个长不大只爱你的孩子。这是要多大的信念，才能一直爱着一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海霖转过头去看着刘颜娅。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刘颜娅有些低头害羞的表情。说道：“我不小心看木木的曲谱看到的，被木木发现后告诉我的。”
    “恩，这样。”他心里的那种难言的感动藏不住的表现到他的面上，他没有忍住微微一笑。那一笑让后边的；刘颜娅看到，有些失神。这就是爱情吧。
    “木木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好好的弹过这首梦幻曲。真可以你不会弹钢琴，如果你能够弹给她听，该有多好。舒曼年轻的时候，因为追求钢琴演奏的极致技巧，把指头伤到了，以至于后来他的下半生主要以作曲为生。但是他的克拉拉却是钢琴家，在舒曼过世之后的很多年，克拉拉曾在音乐会演奏了这首《梦幻曲》，那场音乐会的很多观众都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刘颜娅的声音有些纤细温柔，带着她独有的娃娃音。就像一阵绵绵的细雨飘飘洒洒的飘到了车上另外两个男人的耳朵里。他是因为小胖子而感动，另外的海霖则是被这个特别的语调和特别的感受打动。
    “舒曼的《梦幻曲》对吗？”江海霖轻轻的问。
    刘颜娅听到海霖的声音有些害羞，微微的点头：“恩～”
    恩，他也记住了。也许，在有生之年，真的有机会可以把这个很梦幻的梦幻曲弹给她听也说不定呢。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刘颜娅的家。刘颜娅有些不舍的下了车，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连窗子都没有打开的海霖的侧脸。他有些微微的动容，按了海霖那边窗户的键，将他的窗子摇下来。
    “丫丫，拜拜！”他笑的很温柔。他总是对这个学生很有好感，她和小胖子一点也不像，小胖子在很多时候像个大老爷们儿似的，糙的很。刘颜娅很温柔很仔细，像一个在温室里还罩着保护玻璃罩的花骨朵儿。
    可是他却觉得她和她很像。也许是因为她看海霖的眼神？谁知道呢？好感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一向对外人很冷淡的海霖竟然破天荒的对着刘颜娅摆了摆手：“刘同学，明天见。”然后把窗户关上。
    他笑了笑，掉了头，往江海霖住的地方开。
    “你想干嘛？”他直奔主题。
    “我哪能干嘛？”江海霖痞里痞气的衣服无辜的样子。
    “今天你在饭桌上提你智英姐...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吧。”他把车往路边一停。和江海霖说话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否则，这小子指不定给你上什么套。
    “哪能啊。只是偶然一提。再说你总不能一直瞒着我们李老师吧。”江海霖认真起来。
    “可是你现在突然这么一提，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
    “就算我不提，她也迟早会知道的，计划？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你之前不是还计划和智英姐结婚的？你最后不是还是娶了心心念念的李老师。计划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江海霖话里的嘲讽令他微微有些语塞。
    “你知不知道，我刚和她经历了一次挺大的考验。我不想这么快...又要提心吊胆的在失去她的恐惧中...度日。”他语气里难掩脆弱。
    江海霖一滞。“原来，你也会害怕。”
    “我只是个普通人。”
    “好，那我之后绝对不提了。”江海霖又把头转向前方。
    他叹了口气。“说都说了。你说的也没错，你说出来，好过被有心的人利用。”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你老婆...挺可爱的。”他突然转移话题。
    李忆南有些楞，然后笑笑：“嗯，我也觉得。不过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是我老婆！”
    江海霖嫌弃的瞟了他一眼：“没人和你抢。”
    “恩，这样最好。”
    “切。”
    ......
    回来的路上，杨怡就打电话过来说她问了智英的事情。果然，她怎么可能像她说的那样不说不问不好奇呢？
    “王境泽定律”？这是中国哪个数学家发明的新定律吗？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按理来说，这个小胖子对数理化一窍不通的程度...不像是会了解什么数学定律的人啊。
    当他用手机百度查到关于王境泽此人的故事之后，他郁闷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一天能被自己媳妇儿坑了？他有真香吗？他等她睡熟了以后，闷着一晚的好奇，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的琴房。找到了她放琴谱的书柜。他把大学的时候去图书馆找档案的劲头都拿出来了。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舒曼童年情景。
    他找了一会儿。这本书被她放在很隐秘的地方。上面压着她喜欢的肖邦和德彪西作品集。
    他放轻动作，抽出了那本硬纸壳的琴谱。他随便一翻，就翻到了那一夜。乐曲都是作品号，我们虽然口头上说，这是《梦幻曲》，可是正版的曲谱上是不会写中文字的。可是他还是知道，这应该就是舒曼的《梦幻曲》了。
    因为这一页最常被翻，以至于他一拿到就打开了这一页。
    里面...真的夹着他的照片。
    他那时还很青涩。他摸了摸高中时候自己的脸。“嘿，哥们儿，我真的把她娶回家了。”
    他微微的笑了。他抽出照片，然后翻了个面。相片背后写了半首诗。
    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他微微一笑。猫着步子从书房里拿了一只笔，在她诗的下面，写了另外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落款是：17岁的李忆南
    他把照片翻过来，看着十七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自己，微微一笑。“嘿，哥们儿，我帮你告白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沉，轻到只有十七岁的他自己才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