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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我早晚有天,会忘了你

    “朱晓琪,但凡你还有些脑子,你就该知道,你要好好说人话。”
    我冷笑着:“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能与我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痛哭流涕的向我忏悔,求我放过你。”
    那头寂静了大约有两分钟,朱晓琪到底是有些上了道,她拼命压抑住那些急躁,有些讪讪然说:“刘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就是太心急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我求你看在我这几次也给你帮了忙的份上,就当我是将功补过放过我行不行?你跟罗总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私了,我从联大那里弄来的钱,我自己还回去,我还会算好利息给还回去,你帮我向罗总求求情好吗?”
    “可以。”
    很爽快答应,我话锋一转:“但我帮你的前提是,你要上庭指证谢薇。”
    顿时变得为难起来,朱晓琪吞吞吐吐:“刘小姐…..这…..这….有点难度。我要上去了法院,被认为我和谢薇是一伙的,追究我责任怎么着?”
    “你的表现我还是挺满意的。我自有安排。”
    掐准了朱晓琪的心理,我恩威并施着灌迷魂汤:“我给你许诺的那些,会一直有效。等谢薇这边的事完结,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去游学。”
    估计也是罗智中那边把握得好,朱晓琪是感受到了他的威胁,同时又像是看到那么点转机,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又陷入了我的套路里,她妥协了:“好,那我就选择相信刘小姐了。”
    有了铁板钉钉的录音为证,再到谢薇有现场作案的行为,还有朱晓琪和林静书联合着将她往死里钉,谢薇那边很快败下阵来,她彻底放弃挣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谢薇出判决书的那天,下了几天雷阵雨的天终于放晴,我一想到谢薇要被关进去十年,我绷着的那股子劲终于松懈下去,我难得自顾自的笑了笑,我再给罗智中和刘钢分别打了电话。
    给朱晓琪和林静书安排了她们该有的去处,让她们为自己的为虎作伥付出代价之后,我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压在我身上的大山被挪去了一大半。
    这次又带上了啤酒,我一路飞车到鲨鱼涌,我轻车熟路的跳挂到围墙上,静候着周唯的出现。
    一直到我把我两罐酒见了底,那人迹稀疏的空旷庭院里面才开始有三两人影走动,我揉了揉已经有些疲惫的眼皮子,我再凝住周唯时常活动的位置一动不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周唯熟悉的身影终于撞入我的眼帘,他这次仍然是抱着一本相册模样的东西,他一坐下来就翻个不停。
    我与他隔着的距离不算是太远,却也没有多近,我视力也谈不上多好,不过我还是特别好奇他看的是啥,我就往上挪了挪,脸再往前面凑。
    一个不慎,被我放在旁边已经空掉的啤酒罐突兀从墙上偏离,并且作势要滑掉下去。
    心倏忽往上提,我连忙拿手去捞,却还是慢了一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罐子垂直下降,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小小的闷响。
    猛的抬起头来,周唯循声投去目光,他扫了一眼那个啤酒罐,他再抬眸朝着围墙这边看,我想要缩回脑袋,但也是迟了。
    与其说我是尴尬,还不如说我是怕极了会影响他的情绪,我有些无所适从的进退维谷着,我就这样僵在那里半响不知作何反应。
    眉头深蹙,周唯慢腾腾的站起来,他视线涣散着从我脸上慢慢移过,他嘴巴张了合,合了再张,如此反复数次之后,他开口了:“刘多安,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吗,你这辈子才不愿意放过我。”
    心像被剜割般的难受,可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与他再有任何较劲,我竭力惦着脚让自己身体持稳,我故作轻松:“周唯你别激动,我是今天休假,我随便出来爬爬山徒徒步,我这碰巧来到这里,我这不是闻到了柠檬味吗,我好奇,就爬上来看了看….”
    合起那个相册模样的玩意,周唯冷不丁抬脚对着他刚刚坐过的椅子就是狠狠几个连环踹,他瞪着我,表情骇人得很:“给我滚!滚!我叫你滚!你就听不懂人话吗刘多安,我让你滚!滚得远远的!我已经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任何联系了,你就听不懂人话,你就那么贱那么不要脸,非要死死缠着我!”
    看到周唯这般被我激得情绪大动,我懊恼自己大意的同时,又怕极了影响到他病情,我已经顾不上为他那些狠话伤心难过,我连忙蹬掉一块石头让自己的身体下沉一些:“周唯,你先别激动,我马上走,我现在就走,你别着急,最多我以后不来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不来打扰你了。你不要激动,我马上消失,我立马从你眼前消失。”
    我太焦灼了,心一着急就容易出错,我刚刚蹬松的石块忽然失控似的往旁边歪,我跟随着那些石块的晃动左右摇摆着,我无可避免被围墙上那些尖锐的小凸口划破了手臂,那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我条件反射的啊了两声,我怕自己摔下去能去掉半条命,我只能往上拱了拱身体,想要靠挂在围墙慢慢下。
    还是没有半点松懈的瞪着我,周唯越发清瘦的脸上那些铁青之色慢腾腾渲染出去变淡了许多,他忽然下意识般狠狠搓了搓自己的额头,他很是无力的:“刘多安,就当我求你吧,不然我跪下来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我已经不再可能了。我最近发现我的记性越来越差,我早上醒来,我时常需要恍惚茫然许久,我才能分辨清楚我身处何处,我也需要再吃力回想,我才能记住前阵子发生过的事。很多我昨天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到了今天就能忘个精光。我早晚有天,会忘了你。如果你仍然珍惜我们相遇一场,不然我们就在这个时机告别,我们没有必要将结局变得那么难看。我不想对你发脾气,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需要放下一切,你也是,咱们互相松绑吧,不要再纠缠和纠葛,刘多安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拼了命那般仰起脸来,我以为我把下巴抬得足够高,我就能压抑住自己憋了许久的热泪,可我总是太自以为是,而我也低估了那些眼泪的肆意妄为。
    于是,我像个傻逼似的挂在围墙上泪流满面,那些泪珠子像断了线的豆子般滚滚落下,我开始怨恨自己太过执着也太过管不住我自己,我分明是想要周唯好的啊,但是我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我为了满足自己可以与他相伴余生的痴心妄想,我给他造成了无限的困惑和打扰,我真的恨不得愁死我自己。
    下了蛮劲,我不断搓着鼻子,我直揉散了满满的酸涩,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一些平稳:“我马上就走,以后也不来了,周唯你好好休养吧。我….”
    没等我说完,周唯转身,他加快步伐很快隐入了那一片茂密的橘子林里,被他这样翻腾,一阵清香伴随着风传送到我的鼻子里,我真想从围墙跳下去再追上抱抱他啊,可我最终还是没有。
    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帘里,只留下一地空旷的寂寥与我相对。
    失魂落魄,我无暇顾及自己的手臂被划破了许多个口子,我也无暇顾及山蚊将我的胳膊腿咬了一个又一个疙瘩,我贴着墙站在那里,一站就是站到时间狂奔飞逝,到了满天星辰。
    踏着月光,我越过一路的杂草丛生,我以为我的眼泪已经掉了个精光,可我一路走还是把自己哭成了一个傻逼。
    我越来越迷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坑了老天爷,它这辈子才会将这样遭遇降临在我身上。
    我这好不容易才遇到我往后余生都想与他一起走的人,现实它怎么就非要对我再三阻挠?
    回到家里,我压根没法控制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不久前的一幕,周唯那些激动与无奈,再到他决绝的转身离去,都成了一把尖锐的刀子,插在我的心口不断搅啊搅,痛就大张旗鼓的铺陈开来,我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黏在床上失眠到凌晨五点多,才在筋疲力尽里沉沉入睡。
    我做了梦。
    梦里是我与周唯初见的场景,在那个充满着青嫩面孔的桂庙路口,他带着满满阳光的生机澎湃朝我走来,他对我笑了笑,我在梦境里竟无法挣脱现实的折磨,我还是那么清晰得记得我与他未来堪忧,于是我哭了。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可我连在梦里,都无从尽情宣泄,我这边还没停下来,突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梦境里不由分说的拽了出来。
    惊了惊,我猛的睁开眼睛,我推开已经被泪痕沾湿的枕头,把手机拿了过来。
    严肃的口吻,戴良辉说:“刘小姐,周老先生有事找你,麻烦你立刻过来。”
    朦胧的睡意被彻底驱散,联想到我昨天对周唯造成的困惑,我总有不祥预感缭绕心头,我连弄个冰袋敷一下红肿的眼眶都没心思,我换了套衣服,就风风火火的出门。
    是楼顶小花园,周进阳一改平常不是果汁就是茶的作派,他开了一瓶红酒,我去到时他已经喝掉了大半,可这些能给人带来麻痹和畅快的酒精,还是无法抚平他眉宇间层层堆积的皱褶。
    示意我坐下,周进阳不像戴良辉给我制造出来的焦灼紧张气氛那样,他淡淡的语调:“多安,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垂下眼帘:“马马虎虎过得去。”
    还是轻描淡写的调调,周进阳轻声说:“你也别只顾着忙工作,有空你还是得跟朋友出去玩玩,年轻人,哪能只管埋头工作没一丁点社交,你说是吧。”
    越来越摸不清周进阳的路数,我大气都不敢出得放肆:“知道的,我都有。”
    “多安,你其实变了。”
    扬起脸来,周进阳望向远处,他端着酒杯晃来晃去:“以前在我看来,你是一个特别能拿得起同时又放得下的好姑娘。”
    心像是被什么硌着,说不上多难受,但就是不大舒服,我两手合在一起:“人总不能一成不变。”
    一鼓作气的把杯子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周进阳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你去再拿两瓶酒过来,陪爷爷喝一个。”
    我下楼上楼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周进阳已经把那瓶酒见了底,他从我手上又拿了一瓶去,他给两个杯子倒得快要满溢出来,他朝我举杯:“来,咱们爷孙俩,庆祝一下。”
    我更是无措,小心翼翼的:“爷爷,庆祝什么?”
    “到目前为止,除了周天权那个混崽子,毛洁琼,陈国全,谢德及谢薇父女,这几个算是重点人物吧,全都进去了,这事不全是你的功劳吗?”
    用让我琢磨不透情绪的淡淡声音,周进阳顿了顿又说:“多安你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我没能提供到位的协助,只能在你功成身退的时候备些薄酒,沾着你的光喝上几口,就算是为你庆祝了。”
    但我还是能分辨得出周进阳这话,绝对不是再褒扬我。
    不过,我又不能纯粹的将它定性为在嘲讽我,或是责难我。
    内心繁潮巨浪,我还是撑着举起杯来:“胜利不胜利的,我无所谓,但我万分确定我问心无愧。有些东西是可以拿起放下很轻松,但有些东西我过不去。”
    “多安,你无需那么敏感,我不是为了责怪你什么。你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至少算是维护了公义不被践踏。”
    眼神涣散几秒,周进阳缓缓敛起亮光,他看着我:“喝酒吧,你喝差不多了,我让老戴送你回去。”
    重重捏住高脚杯的柄子,我主动碰了碰周进阳手里面的杯:“不,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才不是要去维护什么公义,我只是希望过些平常日子,仅此而已。”
    “嗯,这不是什么重点,我们随便探讨两句即可,多安你不需要较真。”
    又是豪气喝光了杯中酒,周进阳手微颤着把杯子顿在桌子上,他语速放慢到了极点:“喝完这顿,我们就算是彻底散伙了,多安你以后不要再往我这边跑了,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怔住半响,我强忍着快要呛到嘴里面莫名其妙的酸:“爷爷,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不满意,所以你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并不是。”
    周进阳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即使你是比起前阵子,变了一些,但你仍然是一个心怀善意的好孩子,我都知道的,我也信你能保持初心。只是你我家人一场的缘分,该有个了结。多安你有空,不妨多些与朋友出去玩,认识更多更好的男孩子,你还年轻,别顾着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不值当。你把我这话,全给搁心里去,知道吧。”
    又是如此。
    听不下这样的劝,我心犹如被钢丝狠绞,我坐直了身体:“爷爷,我相信周唯能好,他是一个自制力和意志力特别厉害的人,他肯定能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守住万盟,我也会不定时来看你,你有需要我过来照顾做饭什么的,我都可以,我和周唯结了两次婚,我和他的缘分散不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个话题,我们此前也讨论过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放弃周唯。”
    寂静片刻,周进阳把视线转回,落入我的脸上,他一字一顿:“昨晚,小唯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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