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在下李左车。”李左车打断了九华的话,上前一步,“久闻小圣贤庄张三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非凡。”
男人见面夸才学是好事,见面夸人长得好看,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张良微微一笑,还礼道:“李先生谬赞,素闻先生才学美名,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只是……据闻先生身体抱恙,如今是好了么?”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可听着就是叫人不舒服,更何况,夸人才学用什么词不好,非得带上美名……夸人美名也就算了,还要提一提他的病。
李左车勉强笑了一声,道:“近日身体是好些,还要多亏赵姑娘了。”
张良唇边勾起的弧度拉平了,看向九华,见她瞧着他衣摆发呆,不知在想什么,根本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唇枪舌剑,他心情又好了些,“熙儿心善,定是不舍先生之才消逝,先生须得好生养着,不辜负她一番苦心才是。”
熙儿?叫的谁?
是赵姑娘么?
她不叫赵九华?
李左车知道他喊得是赵姑娘,可万万没想到救了自己还每日与自己下棋的人竟是连本名也没告诉他。
偏厅朝着北面,位置不好,还能吹到穿堂风,李左车本就身体不好,此时一阵凉风灌入口鼻,顿时咳嗽起来,他有心忍着,却不是他想忍便能忍住的。
李左车不想让张良和赵姑娘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便背过身去,先行告退了。
待他的身影看不见,张良面上的笑便消失殆尽,他虽然嘴上说九华是不舍的李左车的才学才救的人,但他心里知道,九华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才学而救人。
可那话已经当着九华的面说出去膈应人了,如今若是再问她为何救人,便显得自己小气,不得君子气量。
不过是个人,救了也就救了,九华救得猫猫狗狗也不少,这李左车不过是长得好看些,不值当他挂在嘴边诘问。
张良按捺下心中的一丝不快,“我予你的红绳怎么不系在手腕上?”
九华总不能说她那时候还生着气,不稀罕他的红绳,于是哼了一声,道:“不好看。”
“你若觉得不好看,我可带你去买个好看的。”张良耐心极了,“咸阳虽然战火将起,但戒严已经结束,布料胭脂玉器店都开着,左右今日也无事,不如与我去看。”
“可……我们早换过信物了,不过一截红绳,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九华不喜逛首饰店,不太想去。
“不过一截红绳?”张良有些生气,他张口欲要解释红绳的作用,却想到九华是知晓的,她既知悉,为何不愿意带?
“你若不愿带红绳,亦可换做玉镯。”张良低垂着目光,话音温温和和的,但九华还是听出些不对来。
她抬首去看张良神色,却见人移开目光,没与她对视,于是她说:“玉镯用剑时不便。”
确实不便。
可到了九华这境界,多个玉镯也没什么,张良抿了抿唇,复又张口问:“你可是还在气我不听你劝?”
他心中有气,脑子既混沌又清明,一时间觉得若不是九华还生着气,便是她真不稀罕那一截红绳,可庚帖都换了,他绝不会放手。
九华笑了一声,道:“我如何还会生你的气?你选谁,都是你的选择,好坏皆是你尝,若是这选择结了苦果,那也是你亲口去吃。”
张良听着这话喉头发紧,总觉得下一句便是与我无关之类的撇清关系的话,他听九华清冽的声音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我不过是怕你尝了苦果后悔罢了。”
到头来是怕他难过,张良心里好受了些,“若玉镯不便,便寻一截好看的绳系在剑上罢。”
剑总是不能离身的,明眼人总也能看出头绳和剑穗的区别来,好叫他们都知晓,眼前这位已是定下婚事的,末将眼珠子在掉在她身上。
九华见他三句不离红绳,一时间觉得奇怪极了,她思量一番,便知晓,张良再如何聪颖,他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将此类事物看得极重……
“你见我不带你送的红绳,是不是不高兴了?”九华有话便问,凑上前,抬头仔细瞧张良的神色。
张良惊了一下,此时两人之间距离极近,他却不舍退开,只微微后仰了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若说真话,眼前这姑娘本是天宗弟子,不拘束缚,怕她会觉得他小题大做。
若说假话,可他确实是不高兴了,他又不愿骗她。
于是他轻声说:“你若实在不愿与我出门,便将以前的系上。”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华嫌弃与张良同行。
九华小小的哼了一声,退开了些,小声道:“谁想你如此在意这个?”
张良眼神一暗,才要退半步先行离去,便听到她说:“先前那个系在长风上不好看,可再选一条。”
他眼睛一亮,将笑意压在眼底,刚想应声,便听九华又道:“你若想我带镯子,亦可替我选。”
张良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又听九华在小声埋怨,“若不是我懂你,若不直说,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张良就是这个性子,心思深,他想着,往后与九华说话时是不是该直来直往些。
方才九华问他是不是生气的时候不是也没用些与人说话的话术么?
如此一想,张良声音里带了笑,试探着道:“你若不带红绳,别人便不知道你已有婚约,我看不得他们多看你。”
九华的脸腾一下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张良竟如此直白,只听他又问:“是我小器了?”
这……这话怎么接?
九华猛地退开一步,不想让张良瞧见自己从头到脚红透的模样,却不知他已经将自己的神态尽收眼底。
张良眼底噙着笑,看着面前的姑娘慌乱地理了理衣摆,听她胡乱说道:“走罢。”
偶尔有话直说,张良还能做到,可若不用些心思,那他便不再是他了。
“方才我听李先生咳嗽的厉害,许是见了风的缘故,你可要去看一眼?”
九华听闻,只思量一瞬,便答:“不过是见了风,午膳后还未用药,吃过药便好了,现在应该不咳了,走罢。”
这回答张良还算满意,只对她将李左车用药的时辰记得那么清楚有些不满,可她到底此时是个医者,于是也没说什么,便一同出了这酒楼。
而吃过药便好了的李左车此时正坐在平日里常坐的案几前,对着面前空着的坐垫出神。
“赵姑娘去何处了?”他冲沈仲发问。
“听小厮说,是同那位先生一道出去了。”沈仲回的小心,可李左车还是连着咳了一串,“先生您不是才好些,怎么又咳了?”
李左车心里知道自己为何咳得这么厉害,他只笑了笑,道:“许是……见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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