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东郡落下一颗荧惑之石,农家侠魁早在三年前身死,神农令却在此时才重出江湖,并且上书:先得荧惑残片者可继任侠魁。这其中巧合,一言难尽。”
张良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将手中布条放至一边。
若是九华如今醒着便好了,她若知晓这情形也许能看出些别的什么来。
张良如此想着,视线又不受控制一般朝九华飘去,她躺在那里,了无生气的样子叫他心中一紧,慌忙移开视线,竟无勇气再多看一眼。
“纵横鬼谷的二位这次看来收获不少,或许等他们回来一切就都会有答案。”
端木蓉为九华拭去脸上不断渗出的汗珠,脑海里又浮现出盖聂的身影,那人背影宽阔,总能给人安全感,可正是这种安全感,让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
端木蓉在抬头看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张良已经离开了。
喜爱是刻在眼睛里的,当张良看向九华的时候,端木蓉就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端木蓉又轻叹一声,也不知叹的是张良还是她自己。
……
九华不知自己在梦中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软绵绵的陷在云团里,那云团挤压着她,叫她痛极了。
她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格拉声,知道那是身体在自我修复。
她紧咬着牙,告诉自己熬过今日便一切都好了,可她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个今日,只觉得时间走得很慢,而她睡了很久。
“蓉姑娘,盖先生与卫庄传讯,已在回来的路上了。”有墨家弟子在屋外高声喊道。
“知道了,下去吧。”端木蓉给九华喂了药,九华的状况颇为令人忧心,她虽然恢复的速度很快,却没有快到三天便能长好的地步。
端木蓉探手摸了摸,腿骨已经好些了,依照这个速度,想来也得半个月才能好全。
时间又如此过去三日。
当盖聂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已经坐在床边的端木蓉。
她醒了!
欣喜从心中一下子涌上来,他无法用言语形容,但他知晓,他学会第一招剑式时所感受到的喜悦,大体也就是如此了。
端木蓉与盖聂对望着,坐在床榻边仰头看着他,日光从盖聂身侧的缝隙之中洒进来,为他的衣角镀上了光。
两人视线相交仿若一世之久,又仿佛只有一刹。
端木蓉胸中涌起千言万语,要冲破口中那道屏障说与他听,可最终只汇成一句话,她说:
“你受伤了。”
盖聂现在的模样算不上从容,甚至有些狼狈,他喜好白衣,鲜血便显得格外明显。
他偏头看了眼手臂:“小伤罢了。”
比起蓉姑娘那时的致命伤,他这个确实只能算是小伤,蓉姑娘受伤算起来都是他的错,盖聂看着坐在塌边得人,心里的喜悦渐渐被内疚盖过。
他视线低垂下来,这才看到塌上躺着的人。
“九华怎么了?”
蓉姑娘看向在昏睡之中仍然紧皱眉头的九华,将实情相告。
“抽筋拨骨?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卫庄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手中的鲨齿不知是饮了何人鲜血,散发着阵阵血气。
他只是站在门口,端木蓉便能闻见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卫庄也受了重伤,他们到底在农家经历了什么?
卫庄将手中长剑轻轻一甩,上面的血液便洒在一边的草地上:“师哥,叙旧可以推后,他们要追上来了。”
“我们现在可是叛逆余孽,项上人头可值不少金子,师哥不走,是看秦兵太穷想接济一点儿,做点好事?”
卫庄心情似乎不坏,还要心思说句玩笑。
“可赵姑娘的伤势不宜移动。”蓉姑娘有些为难,在她心里,无论如何当是病人第一。
“你们墨家不是一向提倡知恩图报?没有她,你就没有碧血玉叶花,所以当时你们墨家人怎么抬你,你们就怎么抬她。”
卫庄哼了一声,无视身后墨家弟子的怒目,转身离开了屋子。
最后九华还是没能体验一把被放在担架上抬着走的感觉,因为她被交给了白凤,白凤的鸟儿似乎都与九华相熟,更不用说那只领头的。
背着飞一段应该不成问题。
王贲带着军队赶到海边峭壁之时,连城一片的几座木屋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物品,证明确实有人在此生活过。
到嘴的功勋就这么飞了,换谁都接受不了,更不用说王贲此人心高气傲,又追名逐利,迫切想要些功名。
“报信将领为何不加派人手,看住叛逆分子?”
他对身边随从怒目而视,吓得人噗通一身落下马来,跪倒地上:“属下……属下不知……”
王贲皱眉:“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既没做错事,我又不会砍了你。”
他笑了一声:“叫那报信的将领自去领罚,玩忽职守,重打三十军棍。”
“是!”王贲身后有将士应了。
那滚落下马的下属却抖得更为厉害,王贲看不起胆小如鼠之人,厌恶地看了眼,便亲自下马,在周围查看一番。
“他们没用马车,也没有骑马,应该走不远,大家在附近搜。”
王贲不曾看到蹄印,便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两刻后,有一位将士来报:“将军!十里之外发现马蹄印记。”
“什么?”
“这些叛逆分子能活到现在并非没有道理,竟是先用步行迷惑我等视线,再上马急行。”
这边王贲刚找到卫庄等人行进的方向,那边众人已经行至湖上,弃马改船,改行水路了。
白凤的坐骑飞在众人头顶不远处的天空,背着九华与众人一同前行。
“我们要去哪里?”雪女看着茫茫水面问。
“去与逍遥子与高渐离汇合。”盖聂回答。
雪女眼前一亮,她好些日子没见到高渐离了。
“何必说的那么好听,我们是要去与章邯汇合。”卫庄坐在船头,从雪女的角度仅能看到一个背影。
“章邯?那不是帝国的将军么?你又想做什么?”
雪女眼神一利,长纱从袖间如蛇般钻出来,只等卫庄的下一句话。
“我早说过流沙不可信,蓉姐姐……”
端木蓉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她看向盖聂,她从心底里一直是相信他的。
盖聂相信他的师弟卫庄,那么她也会相信卫庄。
“墨家都可以与流沙结盟,那么流沙又为什么不可以同章邯结盟呢?”卫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