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连脩自己似乎都难以说清,大概一切,则是源于楚熏第一次在他面前重伤死去时吧?
在一次与众妖大战时她耗尽灵力,是脩将奄奄一息的她从那群妖怪堆里叼了出来,然后躲到了山林之中养伤。
由于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她即便是拥有明心玉,却依旧不过是凡人之躯,无法起死回生,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轮回为契机更换新的身体。
望着她那满身是血的样子,他似乎第一次觉得,安静下来后的她,似乎也不再那么碍眼了,似乎也第一次让他觉得,她那沉睡的模样的确很美,然而,当他抱着她渐渐冷掉的躯体坐在山洞里沉思时,却也突然第一次对周围死一般的安静有些不太适应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习惯了她的聒噪与唠叨,习惯了她那银铃般的朗笑,习惯了她凑近来摸着他的脑袋唤他的名字。
这样一个坏习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怀着这样莫名的思绪,脩开始遵照楚熏临终前的叮嘱,默默等待着她投胎转世。
其实,他原本可以在她刚投胎灵力还未恢复时,就趁机她杀死,从而脱离她的束缚,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只因,当他再次找寻到投胎成小女孩的她之后,望着那张犹似熟悉的童颜,他竟于恍然之间回忆起了曾经的一段过往。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东华初初创立青城派不久时的情形,那时候它还未能够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心智,东华便将自己锁在了后山之中,不许任何人接近。
然而,却不知何时,曾有一名小女孩,因为迷路而不小心闯入了那山洞之内,便被发狂的麒麟所伤,从此落下的隐疾,当时麒麟神智并不太清楚,因此并未将此小事放在心上,如今再会想来,却发现那小女孩的模样竟是与如今的楚熏别无二致。
所谓凶兽不同于寻常妖兽的一点就是,它们给人造成的伤害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自魔域而出的麒麟,本身就是以魂魄为食,因此只要被它咬上一口,魂魄便会不得完整,即便是有东华的及时赶来,却也只能将女孩的性命勉强救下,却令女孩从此落下了魂魄永远残缺的病根。
“楚熏从很久以前就成为了我的徒儿,然而却因为我的一次疏忽,使得她的部分魂魄被妖兽吞入体内,从此灵魂永远不得完整,我便不得不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以此延长她的寿命。”
回想着东华曾经所说的那番话,脩终于是恍然明白了,原来他所说的那只“妖兽”指的竟然就是自己,是自己在很久以前伤了她,才因此彻底改变了女孩的命运,最终才引出了这下来的一切。
是缘……是劫?是因……是果?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他而起么?
“脩!嘿嘿,看我给你编的花圈,好看不好看呀?”那已然转世为小女孩的楚熏,此刻正踮起脚,将手中的花圈往他头顶一盖,然后就自顾自的笑呵呵了起来。
那纯净的笑容迎风逆光,却是比周围的花海更加灿烂的存在,令他不由稍稍显出了一丝晃神,最终逃离般的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脩对她的态度开始起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再是如曾经那般与她争锋相对了,而是渐渐变得沉默了起来,因为他似乎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了,令他产生了一丝茫然。
而就在这漫长的茫然之中,楚熏对他的情感,似乎也在一点点的起了变化,一面享受着他的陪伴,一面习惯着他的照顾,渐渐开始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而他,也跟着开始于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脾性,开始包容起她的阴晴不定来。
她爱喝酒,他就会给她斟。
她爱讲故事,他就会在一旁听。
她偶尔发脾气,他也会静静的守在那里,直到等她发泄完为止。
有时候还要为她一些头脑发热的胡闹而买单,为她将一切都处理打点好,然后保护她的安全。
记得一次,她喝醉了酒去找一家狐仙阁的麻烦,结果闹得天翻地覆,恍恍惚惚之中自己却险些落入狐妖的幻术阵法之中险些出不来,还是脩最终将幻阵突破,将那群狐妖打得落荒而逃,然后兀自将她驮了回来。
她于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很自然的环上了它那熟悉的颈间,将脑袋埋进了它雪白的鬃毛里,从怀里摸出了自以为热乎的“大饼”,呵呵的笑道:“嘿,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然而,事实上,她刚刚却是被幻境所惑,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掏出来的不过是一片烂叶子罢了。
脩有些无语,下意识的想要躲避,怎知但她依旧执拗将叶子凑到了它的嘴边,它终于拗不过她,只得老老实实的张嘴叼了过去,敷衍般的随意咀嚼了两下。
楚熏不由呵呵傻笑了一阵,宠溺地紧紧抱着它的脖子,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脩,我想你了……”
夜风无声,似是撩人,印衬着月色,带动着她那鼻息间弥漫而出的酒香气息,似是给四周微凉的夜风增添了一丝无声的暖意,亦是令他心头掠过一丝涟漪,久久回荡。
而从那以后,楚熏似乎开始对各种厨艺产生了兴趣,不仅用法术变出了灶头,还特意去村子里学了烙饼的方法,然而自顾自的就开始试验起来,而且每次还要强行将那些被烧得有些发焦的烙饼强行塞给他,美名曰为“品尝”,事实上却总是让他吃得很痛苦,而她自己却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你这是又找到了新的折磨我的方法么?”终有一天,脩终忍不住问道。
楚熏却憋着嘴道:“哪有?听说寻常凡人要感谢别人时,都要亲手做东西才有诚意,我这只是想要……”顿了半响,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怎么?很难吃么?”随即随手从他手里撕下一块饼来塞进自己嘴里,又立马吐了出来:“呸!天……这……这么难吃啊!”
也是从那以后,她也终于没有再给他亲自做过任何东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