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手中刀刃不觉一闪,便稍稍一偏,越过夜轩的颈间,割断了那一抹七彩的色泽,没入了地面的砖瓦缝隙之中。
那是我曾经亲手帮夜轩编织的那一条项圈。
某一处心弦像是跟着被瞬间割断了般,一同没入了那深邃的裂痕之内,脑海里似是走马观花般闪现出无数的景象,那般遥远而朦胧,却皆被这一抹色泽给定格凝聚。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店铺里,被店铺里的灵异事件吓得找不着北的时候,为了印证自己的所想,就趁着小黑睡觉时,偷偷将编织的七彩绳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如今想来却觉得又好笑又心酸,心脏再次像是被狠狠的扼住了般,微微一痛。
“你还是老样子呢。”那清澈冷漠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却让我蓦然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转眼同样以凌厉的眼神回望向他。
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却忍不住有些喉头发干,只能拼命咬着牙,努力的用最后一丝力气来紧绷住心神。
此刻我正倾身将夜轩按在地上,手中的长刃没入了他颈间的地砖中,我俩的身形却就此定格,我的刀没有再深入,而他也就这么任由我就这般扑在他的身上,与他距离近在咫尺。
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人,此刻却已然变得物是人非……
半响的沉默,似是冰冷的寒风,在我俩之间缓缓蔓延酝酿,仿若立于雪山之巅,如履薄冰,稍稍一瞬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夜轩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番莫名的沉默,依旧是用着那毫无起伏的语调,犹似嘲弄:“你知道吗?心慈手软是你永远的软肋。”
软肋……是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大概不管我是下定怎样的决心,依旧是无法做到那般杀伐果断吧?
无论是我多么的拼命努力……多么的坚定着想要变强……却依旧无法摒弃掉那些我曾经所在意的东西……
如今夜轩的存在,如今就像是一个警示碑,祭奠着我过去的愚蠢,提醒着我迷失的方向……
不等我回答,夜轩又继续冷冷反问着道:“假如你现在无法动手杀了我,那又如何能够打败另外一个你?你永远都是这副模样,究竟要几时才能够变强呢?”
那一双幽绿的眼眸似有闪烁,却深邃得令我窥探不见,他只稍稍探出头来,将唇覆于我耳畔,便是缓缓道出了一声更加冰冷的低语:“看样子一定是痛还不够,恨还不深,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帮你好了。”
当他那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便令我的心头不由猛地一缩,似是被一股凉水浇灌,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蓦然被一股力道给托起,猛地朝着身后的墙壁飞射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那道墙壁便被猛地砸出了一个窟窿,四周一片砖瓦横飞,这剧烈的力道便是令我眼前发昏,努力的从废墟中爬出来,便感到一股炽热的液体自头顶缓缓流下,染红了我的视线,抬头看向那人影已然缓缓将至。
此时此刻,我才总算是清醒的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确不再是夜轩,无论我多么的流留恋,多么的不舍,他也依旧不会回到从前了……
手中的力道因为虚脱不由一松,那黑金岩的长刀便霎时又嗖的一声悬空而上,重新回到了夜轩的手里。
“呵……”我不由强忍着嘴里那股即将翻涌而出的血腥气息,强撑着冷冷笑了一句:“何必呢?既然你已经这么决然了,为何还要留着我送你的刀刃……又为何要留着我送你的项绳呢?”
既然你要这般决然,为什么又不干脆黑得彻底一点,又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对我手下留情?为什么总是要让我捕捉到一丝虚无缥缈的影子呢?
夜轩随即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眸看着我,眼中似是泛起一丝涟漪,却又很快的被淹没在一片平静里:“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才对,何必呢?何必要将自己弄得这幅狼狈的田地?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加的简单么?”
急促的咳嗽了半响后,我终忍不住颤抖着道:“夜轩……你这是想要逼我杀了你……还是想要故意折磨我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端详了一下手中那被仙气所包裹着的长刀,不过片刻,那无尽的黑色雾气便顺势而上,将刀刃上洁净的光芒瞬间吞没,连同着与他周身的戾气一同融为一体。
夜轩重新将目光扫视向我,缓缓说道:“我承认你是我的软肋,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也才不得消灭你,若按照人间的话来说,你我便都是相互各自的劫数,所以我们两个只可能活一个,我并非是一个贪生的人,对于人间的留恋也不过如此,你若能杀了我,于我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可惜你太心慈手软了,既不能渡我,也不愿杀我,何必呢?”
“呵……是啊……何必呢……”我也是踉跄的努力匍匐起身子来,咧嘴笑了笑:“难得……你竟然能用这么理性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要是……我也能像你这般理性,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那个善良温柔却又感性的他消失了,如今剩下的便只剩下冰冷决断的这个他,而我却依旧还沉浸在自己的那段记忆里,又或者,在我骨子里原本就没有这些东西,既然没有,便永远也无法凭空变出来,既然如此,那此番境地大概也就是我的咎由自取吧?
想到这儿,我竟不由长舒一口气,有些舒适重负起来。
他亦是执刀缓缓向我走近来,冷冷着声音道:“没错,只可惜,你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音刚落,身形渐至,不过一瞬,刀起刀落间,锋芒一闪,却是即刻激起四周一片狂风四作。
“呼”的一声,身前残裂的碎片蓦然飞起,化作石盾替我挡住了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