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唐雪舞闭着眼睛，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脑海中翻涌的记忆让她忍不住觉得疼，心疼得无以复加。
对不起，大师兄……
那歉疚，穿透了千年的岁月，依然仿若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心里。
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却连累了他。
一声叹息响起，唐雪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梦里的那个白色的空间。
纯白无暇，是干净洁白，也是荒凉死寂。
此刻她才知道，这里的白，是死寂的白，是绝望的白。
面前，是那个她在梦里看着成长的少女，此刻，才真正看到她的脸，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她已经二十岁，而少女，还是十六七岁的年华。
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时光，年轻，天真，纯粹。
只是，过去了。
“我们终于见面了！”
少女，风听雪静静地开口，看着唐雪舞，年轻的脸上，有着经历了千年岁月侵蚀的悲凉和伤感。
终究，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女了。
即便面容依然是十几岁的模样，心却已经沧桑苍老了，再也找不出当年的心境。
唐雪舞抿唇，脑子里想起在风家书房看到过的历史，笃定地唤出少女的名字。
“风听雪！”
少女点头，歪头看着她。
“是，我是风听雪，也是你的前世。不，不能算是你的前世，因为我们的灵魂没有转世投胎，跳脱了轮回。我只是你的记忆，被你尘封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唐雪舞抿唇，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右手的拇指快速地在中指上划动。
“你是说，我们两个是一体，不是两个人？”
风听雪莞尔。
“我们两个是一个人，同一个灵魂，只不过，时间不同，经历不同，我们有着不同的性格和记忆，你也可以认为是两个人。”
唐雪舞眼神里闪过晦暗的光芒，曾经发生过的很多事情都在脑子里来回地转悠。
难怪，墨苏一直对她这么好。
难怪，木离说她跳脱了轮回。
难怪，风家对她如此亲近。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终究不希望自己是因为另一个人的余荫，所以才拥有这一切。
她希望，她就是唐雪舞，大家喜爱的，也就是唐雪舞。
如今看来，终究不是。终究是因为风听雪在千年前种下的因，才有唐雪舞千年后得到的果。
心里酸涩黯然，唐雪舞看着风听雪，咬着嘴唇。
“你，会一直存在么？”
风听雪看着唐雪舞，目光奇异。
“你希望我消失？”
唐雪舞复杂地品味着心里的滋味，她也说不清自己想怎么样，但是，有一点确定，她不想当任何人的替身，不希望谁在她的身上找影子。
缓缓地摇头，唐雪舞嘴巴发涩。
“不，我不是希望你消失，我只是希望，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人生，不想因为你，而被影响。不过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我的人生，早就已经被你渗透了，没有你，也许，完全会是另一番局面。”
风听雪嘴巴也有些发苦，如果可以，谁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当年，大师兄拉回她的一丝魂魄之后，是否想过，千年之后，小师妹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他是否后悔过！
苦涩地笑了一下，风听雪脸上露出几许沧桑之意。
“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是残存的记忆，而且，只能出现这一次了。我的力量，只够我凝聚这个空间三次，前两次，已经让你用来学艺了，这是第三次。”
唐雪舞看着风听雪，嘴唇轻抿。
“你这次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风听雪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祈求的味道，她透过唐雪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轻轻叹息一声。
“我想请求你，让我占据身体，出去看看墨苏……”
墨哥哥……
提到墨苏，唐雪舞纷乱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墨苏倒在地上的画面，眼睛瞪大，转身就要走。
风听雪咬咬嘴唇，突然开口。
“即便你出去了，知道怎么救他么！”
一句话，简简单单，但是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狠狠地钉住了唐雪舞的脚。
她站在那里，心里一片惨然。
是的，她不知道。
即便想起了所有关于风听雪和墨苏的回忆，即便她就是风听雪，风听雪就是她，但是，很多东西，她依然不会。
就如风听雪救墨苏的时候，所使用的手诀，还有咒语。
明明拥有那记忆，但是，她终究不是风听雪，做不到风听雪那样。
即便，她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灵力，不吝惜身体和灵魂，她也做不到。
惨然地笑，唐雪舞觉得眼眶发涩，鼻子发酸。
风听雪看着唐雪舞，有些不忍，无声地叹息，走到唐雪舞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要出去看看，看完之后，我这一丝灵魂力量，估计也就走到投头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唐雪舞，没有风听雪了。”
唐雪舞身形一震，复杂地看着风听雪。
这个世界上，没有风听雪……
没有风听雪，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人，所有人，都只会看到唐雪舞，即便想到风听雪，也只能想想。
墨哥哥心里，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这样的自私想法，不断地在心里翻涌着，唐雪舞沉默地抿着唇，不出声。
她不是自私的人，可是此刻，她却如此的想要自私一回。
沉默了好一会儿，唐雪舞叹息。
“怎么样才能让你活下来？”
风听雪诧异地看着唐雪舞，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同一个灵魂就是同一个灵魂，即便脾气秉性不同，但是根本，终归不会变的。你不用为我难过，我已经这么活了一千年，千年的孤寂，可以磨平任何人的意志和希望，我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了……消失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有些不甘，所以要出去看看。”
风听雪走向唐雪舞过来的方向，顿住脚步，回头看看唐雪舞，突然笑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春天最美的那一朵花，绽放出了动人的娇靥。
“唐雪舞，有你陪着他，我很放心。谢谢你，是这样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