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检的同时,距离张家坟地一里多地的一个小树林。
树林旁停着一辆马车,十来名家丁模样的大汉警惕地守在周围,马车里,陈老爷悠闲地翻阅着手里拿着的一部古籍,等待着张家老大的棺材被抬去府衙。
有张山亲自出面陈老爷自然是稳坐钓鱼台,他就不相信卢孝明敢违逆张山的命令,否则的话可就触犯了官场的大忌,大明除了言官外还没人敢以下犯上,这也是为何朝廷各派系的党魁差不多都是言官的原因。
“老爷,不好了,李少傅和赵大学士来了!”
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是陈管家,来到马车前后慌忙跳下马,掀开车帘气喘吁吁地向陈老爷禀报。
“李少傅,赵大学士?”陈老爷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没有明白陈管家的意思。
“老爷,就是在关外大败建奴的李大学士,以及右春坊的赵大学士。”陈管家一边喘息着一边解释道。
“什么?”
陈老爷这下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手里拿着的古籍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万万没有想到李宏宇和赵欣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两人可是朝廷不折不扣的重臣,别看张山在他面前官威十足,可在两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尤为重要的是,李宏宇和赵欣此次来的极为不适时候,现在可是开棺验尸的关键时刻,李宏宇和赵欣的到来无疑会使得原本被张山掌控的事态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而这个变化很显然将对陈家二公子不利。
“李少傅和赵大学士怎么来了这里?”经过做出的错愕后陈老爷回过神来,急声问向了陈管家,这种情形太出人意料。
“据说两位大人是游玩至此,听闻卢知府要开棺验尸于是前来看热闹。”
陈管家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关切地向陈老爷说道,“老爷,我来的时候衙门的人正在开棺,看样子今天是非验尸不可了,您可要想办法来从中脱身。”
显而易见,一旦开棺验尸的话那么张家老大的死因就会公之于众,进而把陈家二公子给牵连进去。
陈家二公子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恐怕还没等动大刑就竹筒倒豆子把实情一股脑地都讲出来,这样一来可对陈老爷和陈家不利。
“该死,他们怎么来了这里!”陈老爷现在已经心乱如麻,面色铁青地说道,谁能想到李宏宇和赵欣不偏不倚地正好敢在卢孝明对陈家发难的时候来了九江。
此时此刻,陈老爷心中不由得感到懊恼,如果当时听了陈管家的话把卢孝明应得的那份贿赂如数给卢孝明,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种糟糕局面。
然而,陈老爷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真正想要惩处陈家的人并不是卢孝明而是李宏宇和赵欣,否则卢孝明吃饱了撑的在这个时候生事,肯定会夹着尾巴乖乖地做人。
“李少傅和赵大学士不是应该在京城,他们怎么回来了这里?”下一刻,陈老爷就对李宏宇和赵欣出现在这里感到疑惑,两人可是朝之重臣自然要留在京城商议朝政。
“老爷,听说李少傅和赵大学士因为朝堂上的党争被皇上调离了京城,想必是趁着这个机会到地方上散心。”
陈管家听说了一些风声,闻言向陈老爷解释,然后忧心忡忡地望着陈老爷,“有李少傅和赵大学士在,恐怕臬台大人无法帮咱们了,卢知府十有八九也会明哲保身。”
“哼,他们收了咱们那些多的好处,岂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
陈老爷闻言顿时就是一声冷笑,他手里可攥着不少贿赂卢孝明和张山的证据,如果他们要是不帮陈家的话那么大不了届时一起死,谁也别想独活。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匹快马赶了过来,马背上的人是衙门的差役,从服饰上来看是按察使司衙门的人。
“臬台大人说了,此幅字迹虽是赝品但他身为朝廷命官不敢收受百姓之物,因此此物完璧归赵,那十两银子就权当是捐给九江府修桥铺路了。”
差役在众人的注视下从马背上跳下,把背在背上的一个细长的长方形锦盒交给了陈管家,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陈管家连忙打开锦盒,里面正是王羲之的那幅真迹,这使得陈老爷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张山这是与他撇清关系,意味着事态已经糟糕至极,否则张山岂会舍得如此宝贝。
“管家,老爷对你如何?”沉吟了一下,陈老爷郑重其事地望向了陈管家,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爷待小的恩重如山。”陈管家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颤,隐隐约约意识到了陈老爷的用意,但他对此无可奈何唯有沉声回道。
“管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陈家遇到了一道难关,如果老爷倒了的话这条船可就要翻了。”陈老爷盯着陈管家,神色严肃地说道,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老爷,小的明白,二少爷的事情小的来扛,还望老爷能照料小的的妻儿老小。”
陈管家自然知道陈老爷的意思,如果船上掉下一个人的话只能是他,这样才能确保船不翻,因此一咬牙说道。
这并不是陈管家对陈老爷如此忠心,而是一种万般无奈下的自保之举,他与陈家的交集太多,正如陈老爷所说的那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家人的将来唯有牺牲自己保住陈老爷。
“你放心,我会待他们如自己的家人!”陈老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向陈管家承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唯有负隅顽抗奋力一搏。
此时,张家坟地地头,卢孝明当众公开审理张老汉的案子。
由于涉案的刘知府、仵作和那两名诬告张家老二的年轻人已经俯首认罪,这使得案子进展得非常顺利,其余的证人也纷纷推翻了原先的口供,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实情。
按照这些人的招供,矛头纷纷指向了陈家,确切的说是陈家的陈管家,所有的事情都是陈管家出面运作的,身份高贵的陈老爷肯定不会为这种事情出面。
“陈虎,你可知罪?”等审完了那些证人,卢孝明伸手一指立在证人边上面无血色的陈二公子,冷冷地喝问道。
“知……知府大人,学生……学生是被冤枉的,望……望大人明察。”
神情惊慌的陈二公子此时已经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不过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承认,否则的话可是要给张家人偿命的,故而结结巴巴地否认。
“陈虎,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抵赖,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卢孝明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对付这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他可有的是办法,冲着一旁的差役喊道,“来人,给本官杖责二十,看他是否还嘴硬狡辩!”
听闻此言,几名差役顿时一拥而上把陈二公子按倒在地上,一名差役随即抡起水火棍狠狠地打在了陈二公子的屁股上。
“娘哟!”随着水火棍的落下,陈二公子顿时杀猪般喊叫了起来,感觉屁股上火辣辣地疼。
如果不是陈二公子有着捐监监生的身份,他的裤子要被扒下来行刑,这也是捐监监生与正统监生的区别。
“别打了,别打了,学生愿招,学生愿招,学生当时只不过想一亲芳泽而已,而且事后给了那个女人不少钱,可她还是跳湖死了,跟学生无关呀!”
眼见差役的第二棍就要落下,已经疼得死去活来的陈二公子哪里还敢挨第二下,见状连忙高声喊道。
卢孝明闻言嘴角顿时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陈二公子可真是没用,才挨了一下杖刑就什么都招了,这也着实令他感到有些失望。
听闻陈二公子招供,现场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一阵骚动,张老汉更是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扳倒陈二公子给子女们报仇雪恨。
“大人,知府大人,在下陈轩德有事要举报,在下的管家背着在下暗地里做了一些违法乱纪之事,望大人明察!”
不等卢孝明开口,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只见陈老爷快步从人群里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家丁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陈管家。
李宏宇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老爷,见其竟然把陈管家绑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顿时闪过一丝冷笑,难道他还幻想着脱罪不成?
现场的百姓们随之轰的一下炸了锅,相互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有想到陈老爷竟然会把陈管家绑来,谁都看出来了,这摆明了就是要让陈管家顶罪。
陈老爷自然也听见了百姓们的议论不过他现在别无他法,唯有硬着头皮带着陈管家迎着卢孝明而去,这可是他脱罪的唯一机会。
因此,他可不在意百姓们如何议论,关键是现场的几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尤其是李宏宇和赵欣的态度。
令陈老爷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公审现场只有卢孝明,李宏宇、赵欣和张山都在凉棚里等待,不过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免得打扰了卢孝明审案,这使得他无法琢磨李宏宇和赵欣的心思。
至于张山,只要李宏宇和赵欣不针对陈家的话,那么张山自然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地找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