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一行住入陇田庄院,万全自然是倾尽全力服侍。用过茶点,阮云欢见万全老婆缩在万全身后,伸手直扯万全衣袖,便笑问道,“万全家的有事但说无防!”
万全老婆缩了缩脖子,忙跪倒在地,呐呐道,“大……大小姐,我……我……”
万全回头低喝,“多大的事儿,也非得惊动大小姐!”
万全老婆一噤,便不敢再说。
阮云欢向万全道,“你们既是我的人,若有难处,自然寻我!”向万全老婆道,“万全家的,你说罢!”
万全再不敢说话,万全老婆踌躇片刻,结结巴巴道,“大……大小姐,我们……我们家老二年岁不小了,往年穷,也说不上房媳妇,如今……如今虽说好了些,却……却因是奴身,寻常……寻常姑娘也不肯嫁。奴妇闻说,江州那里……江州那里不少奴仆大小姐给买了媳妇,奴妇想……想……”
阮云欢了然,含笑道,“你是想要我给你家老二也买房媳妇?”
万全急的连连顿足,低声骂道,“蠢婆娘,大小姐什么人物,理你这等屁大的小事!”
万全老婆忙道,“奴妇不敢求大小姐破费,只是……只是如今庄子里关着的女子,虽说……虽说残废,瞧着……瞧着模样儿却好,若是……若是大小姐做主……”
“你说我命鲁大虎送来的女子?”阮云欢扬眉。
万全老婆点头,抬眸见阮云欢沉了脸,心中打突,便不敢再出声儿。
阮云欢瞧着她,慢慢啜了口茶,问道,“你家老二呢?唤他进来!”
万全老婆闻她冷了声音,惊的脸白,连连磕头,说道,“大小姐,是奴妇的蠢主意,若是不成,也不打紧,求大小姐莫恼!”
阮云欢微微皱眉,向万全瞧去。
万全忙抬腿踹她一脚,说道,“大小姐唤老二,你聋了?”
万全老婆一个激淋,忙爬起身向外去。
阮云欢向万全瞧了一眼,问道,“是你家老二瞧上了那女子?”
万全脸色微变,忙噗嗵跪倒,磕头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会儿大小姐尽管教训,只是饶他一条狗命!”
说话间,万全老婆已将万二唤了来,进门便即跪下,吓的发抖,却说不出话来。自然是进来前,听万全老婆说过。
阮云欢挑眉,问道,“万二,你今年多大了?”
万二连连磕头,却不敢应。万全代他道,“这兔崽子今年整二十,还是不懂事!”
阮云欢点头,说道,“闻说你瞧上了鲁大虎送来的女子?”
万二伏跪在地,结结巴巴道,“奴……奴才再……再也不……不敢了……”
阮云欢挑了挑眉,问道,“再也不敢什么?”
万二缩了缩肩,小声道,“什……什么都不敢了……”
这话一说,一旁的程秋茗倒笑了出来。阮云欢也是忍不住莞尔,问道,“那以前,你曾做过什么?”
万二嗫嚅片刻,才道,“她……她说冷,奴才……奴才给她送了被子,她说怕黑,奴才便给她送了灯,她……她说静的怕人,奴才……奴才便给她送了鼓儿,她……她说屋子里没有活物,奴才……奴才便将阿黄给她送去……”
阮云欢扬眉,问道,“阿黄?”
万全道,“是庄子里养来看门的狗,这兔崽子将阿黄送去,哪知道当下就将人咬了!”
阮云欢一听,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除了送这些东西,你与她还做过什么?”
万二想了想,摇头道,“再不曾了!”
阮云欢问道,“她便没有说闷的慌,让你带她走走?”
万二连连点头,说道,“她说过,只是没有大小姐和鲁管事吩咐,奴才不敢,便……便唱了个曲儿给他听。”
这话一说,连席秋月也笑了起来,推了推阮云欢,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这个万二,与宋呆子倒是呆气相投!”
阮云欢被她说的“嗤”的一声笑起,向万二瞧了一眼,却终究忍不住问道,“除此之外,她便没有说过旁的?”
万二想了想,一张黑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前几日天热,她……她说要沐浴,又……又说身上……身上痒……”
阮云欢眉心一跳,唇角笑容隐去,说道,“你呢?可依了她?”刚才那些话,分明是那女子在挑逗万二。
万二忙摇头,说道,“那……那白哗哗的,奴才不敢多看,便……便在外头等着……”
阮云欢轻吁一口气,点头问道,“这么说,你不曾碰她?”
万二双手连摇,说道,“她是小姐的人,奴才胆子再大也不敢!”
程秋茗越听越奇,说道,“云欢,这是何人?你庄子里为何关着这样一个女子?”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云欢本想自行处置,如今姐姐来此,便是天意!”向万二道,“你将那女子带来!”
万二应命,忙磕了个头,匆匆的奔了出去。隔了片刻,果然带进一个女子,长发披散,衣衫半敞,眉眼间还带着些媚态。
程秋茗一见,呼的一下站起,咬牙道,“苗纹!”
苗纹进门,一见二人,瞳孔顿时一缩,尖叫一声,转身便逃,却被白芍赶上一步,一把抓了回来,用力向内一推,冷声喝道,“还不跪下!”
苗纹立足不定,踉跄奔出几步,噗的跪倒,尖声叫道,“阮云欢,我已落到这般地步,你……你还要怎样?”
阮云欢淡淡一笑,冷声道,“你落到这个地步,又能怪得了谁?”
苗纹脸色阵青阵白,吓的身子直抖,却说不出话来。
万全老婆一见这情形,也是吓的脸白,连连磕头,颤声道,“大……大小姐,是奴妇瞎了眼,方……方才是放屁来着,大小姐莫怪……”
阮云欢向她瞧了一眼,点头道,“无防,你们且出去罢!”说着向万全挥手。
万全忙磕头答应,一手拖着老婆,一手拽着儿子退了出去。
席秋月向苗纹瞧了片刻,说道,“姐姐,这便是为了汤大公子,将程姐姐害到如此地步的苗大小姐?”
阮云欢冷哼一声,挑唇道,“可不是么?”
苗纹大声道,“我虽推她一下,可她只是断去一臂,你何曾不是废我一只手?如今她仍是御史小姐,我却有家不能回,到处被人欺凌。”
“她将你当作姐妹,你却推她去挡贼人的钢刀,你分明害了她,她还仍然将你放过,你却起意杀她,你便不知错吗?”阮云欢低声冷喝,冷笑道,“我废你一手,不过小惩,若你知道悔改收敛,也不难安稳度日,偏偏又寻上李超,意欲何为?”
苗纹脸色一白,失声道,“你……你知道?”
阮云欢冷笑,悠悠道,“你从秦鹏口中得知,当初张校尉与李成璧陷害我不成,反而令七夫人丧命,你便寻到叶城,伺机结识张校尉,欲煽动他寻我报仇,不是吗?”
苗纹脸色青白,咬唇默了片刻,咬牙道,“可惜,可惜诺大一个汉子,却是个孬种!”
阮云欢摇头,冷笑一声,说道,“你却不知,张校尉那一年里因被秦家所疑,处处受到钳制,对秦家早已怀恨,你虽被休,却终究与秦家脱不了干系,他又岂肯助你?”
当初,叶城事发之后,七夫人被坑杀,秦鹏被阮云欢所擒,张校尉封城寻找秦鹏,却被阮云欢使反间计令秦家对他起疑,处处掣肘,也就造成秦浩被杀一事中,张校尉不再相助秦家。
苗纹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我虽有此心,终究并不曾当真做什么。”
阮云欢冷笑一声,说道,“不错,因秦浩之死,牵扯出李超、李成璧,令你计划落空。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勾结上申屠杰,说动太子将我劫走,意图借此毁我名节,可惜!可惜!你瞧对了申屠杰,却瞧错了太子!”
苗纹咬牙,恨恨道,“我便不明白,为何老天如此助你!”
阮云欢缓缓摇头,慢慢道,“这世上,老天从不助着谁,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罢了!”
一旁程秋茗听的脸色发白,颤声道,“云欢,这些事,你从不曾对我说过!”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妹妹也是后来知晓!”
程秋茗连连摇头,说道,“当初我不忍杀她,不想却令她屡屡设计妹妹,如今,再不能容她!”
苗纹脸色大变,尖声道,“你们要做什么?莫要忘了,我爹爹可是堂堂礼部尚书,你们……你们胆敢杀我?”
阮云欢冷笑,纤眉淡挑,露出一抹讥诮,说道,“若是苗尚书知道,你给昔久国五千精兵做了营妓,可这会认你这个女儿?”
苗纹身子剧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片刻,却说不出话来。
程秋茗、席秋月闻言,却均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真的?”
苗纹狠狠瞪着三人,突然大声叫道,“你们以为我愿意?若不是申屠杰那个畜牲,我……我岂会沦为那许多男人的玩物?若不是你们将申屠杰逼入绝路,他们……他们无处去寻女人,又岂会只对着我一人?你们……你们可曾试过,同时被十几个男人玩弄?你们可曾知道,那日夜不停折磨的滋味……”最后一道心防,终于崩溃,苗纹放声大哭,却声声皆是指责。
阮云欢轻轻摇头,淡道,“到了此时,你还只知道怨怪旁人,你没救了!”当即向白芍道,“将她绑了,关入地窖,待我们出海时带着她!”
白芍点头,上前抓着苗纹肩膀提起。苗纹大惊,哭声顿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道,“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为何要带我出海?”
阮云欢凝着她,淡淡笑道,“一切起因,便只因你恋着汤大公子,如今,汤大公子奉命镇守东海,我们便送你一程,让你长留东海,在离汤大公子最近的地方!”
苗纹大惊,失声道,“你……你要杀我?”
阮云欢勾唇,波光潋滟的眸中,其寒如冰,淡淡道,“我不杀你,难不成再等你害我?”
苗纹还在大嚷,白芍手臂用力,横拖倒拽,拖着她出去。
闻着呼号声走远,程秋茗才慢慢坐倒,闭目摇头,轻声道,“真想不到,人心可以……如此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