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被酸楚垄罩,眼眶泛起泪意,「我的哪一篇动态不是经过公司审核?曾经有哪一次翘掉公司排定的工作吗?」
刘裕抓了抓额发,看起来很困扰,「我说你工作了吗?」
「你不正是在评断我工作上的态度吗。」我冷淡声音,撇过头不再看他。
望着车窗的方向,看见蓬瑶家的车子驶进隔着一车道的车位,姑丈下车替姑姑开门后,蓬瑶也从后座下了车。
我听见刘裕叹了一口气,他将车子熄火,但依然没有开门锁。
「程叡翔的事,就算是我大惊小怪吧。」他稍微缓和口气,作出让步,「对不起。」
我没应声,刘裕莫可奈何叹息,「我就当你接受了。」
我望着窗外,蓬瑶一家人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一路说笑,光看画面就能感受气氛和乐融融。
「但其他方面??」刘裕的语气带着几分踌躇。
「什么?」
我心跳有些加快,像是感应到他想说的事情。
刘裕顿了顿,说起张雅雅她哥哥的名字,「最近和张恩泰她妹妹那些人,还好吗?」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在难受瞬间后又平静了下来。
「她这么快就和哥哥告状了?」我试探地问。
见刘裕点头,我稍稍放下了心。
刘裕不是从老师口中得知,这让我比较有底气。
但此刻让我心烦意乱的,是刘裕谨慎忧虑的态度。
「我大致了解过,又是他妹那个前男友的事情,看来上次我对那人警告的,已经忘记教训了,学弟或许还不嫌自己的丢脸事太多。」刘裕握紧拳头,隐隐咬牙道,「那些人没分没寸,我说你真的应该考虑远离那个环境。」
果然,刘裕终于道出了我从方才便隐约察觉出的意图。
「柚琳,要是和同儕相处造成压力,很可能还不如转学,让家教帮助你跟上普通科的学业。」刘裕说着我们已经讨论过不下数十次的方案,「两年后你还是可以参加学测,成效也很可能会更好。」
刘裕深邃润泽的眼眸里,充斥着我难以明辨的情绪,饱含使我心涩的怜悯。
我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像望着弱者的目光。
「我没有问题。」刘裕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了他,「真的,没有问题。」
我压抑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尽己所能的坚定回应。
不能因为刘裕的关心而动摇,也不能被他发现我内心的忐忑和不确定。
我拥有自理能力,能为自己做决定。
我要刘裕也如此相信我的能力。
「我知道了。」许久之后,我听见刘裕低沉的声音。
肩头传来轻柔拍抚,刘裕侧过身子,离我很近,鼻息从头顶处喷洒在我的四周,让我顿时间感到落定一般的安心。
「朝夕相处的人,在大眾眼里有很高的评价权。」他柔声说,像是轻哄着提醒。
刘裕怕我的形象受谣言影响,毕竟眾口鑠金。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我有自己的坚持,有渴盼能够完成的目标。
有希望能够并驾齐驱的对象。
「我知道了。」我轻轻应道,心里空落落的莫名难受。
还有一点委屈。
刘裕眼角弯弯,语气柔和,「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别自己烦恼着,我会和你一起解决,嗯?」
我轻轻应了好,不自觉垂下眼帘。
一头丝滑披散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搔刮过脸颊,痒痒麻麻的,微微刺着皮肤让我想哭。
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渺小,对于无所遁形显现于刘裕面前的卑屈自我,感到茫然怜惜。
我从未渴望自己是个强者,只是经常盼望自己能够在刘裕面前隐藏懦弱。
在他面前,我总是格外单薄。
我似乎永远都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小孩子,无法独当一面。
「不要瞒着我。」
这或许是刘裕从小到大,对我说过最多次的话。
或许在他心中,我们情同家人,理应亲密,没有秘密。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不论面临工作挑战时的压力,还是校园人际衝突的曲折。
随着成长,我拥有愈来愈多秘密,绝大多数都是为藏匿心事隐瞒刘裕。
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害怕他太明白我,会使我感觉赤裸透明。
也或许我是害怕发现,他其实无法懂得我的心境。
毕竟我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并非拥有闪闪发光内在的人。
不似刘裕聪明,任何领域都表现得出彩,游刃有馀。
没有张雅雅善于交际,能随处建立融洽相处的友谊。
不如程叡翔有光环,天生就有受人拥戴的魅力。
每当有人评论,试图对于「孟柚琳」进行剖析。
总是说起对家世的欣羡,环绕于外貌的讚扬。
也许我天生怀有一点点敏感,因此很早便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都不是凭藉己力筑起的东西。
当有人说孟柚琳的天生幸运,我偶尔会感到窒息。
我似乎是空洞的,只属于那些肤浅的标籤。
似乎什么人操纵着这副躯壳,都能更加独立,夺目出眾。
倘若隐去外在条件,我能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害怕察觉事实,我从未敢深思。
而我竭尽所能,只为能在刘裕面前维持些微从容,和藉着拉开距离所形成的一点馀裕。
只是希望他宽容温暖的目光,不会因为现实差距选择离我而去。
只是为了能够在他面前,保有稀微体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