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吴樾,早在节目之前,我就认识他了。”
李洹载低头笑,看着自己的手,表情明快很多。
“那时候我的瓶颈,不是作品,而是知名度。本来我年纪也大了,在比赛规定的年龄上限,看到选秀比赛犹豫了要不要报名,被他一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参加海选,选上了。就去了。然后就……互相认识了。
“我……我喜欢他什么吗……是我的低自尊终于有人捧着,是认识阿姨之后学会爱人,再次被人照顾,觉得温暖,还是我和他无话不谈?他很喜欢学习,学得很快,喜欢音乐,很会照顾人,起初我以为我像田叙那样,找到了可以过命的朋友,像田叙一蹶不振的时候能替他主持葬礼的朋友。后来有一天,我对他……有了反应。那时候起,就再也分不清了——谁会对自己朋友,想着他……呢?”
他自嘲着笑笑,低下头,玩自己手指头。
“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呢?”我问。
“那是一次声乐课后,我被导师夸,说嗓音足够成为一个男歌手。他很羡慕我,一边夸我,一边摸上我的喉结。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说‘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嗓音就好了’。他摸得很突然,下手很轻,我却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么快。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拿下他的手,咽口水,都觉得喉咙发烫……那天起一切都不同了。
“我开始能够理解,爱是愿意付出。他想练歌,我就陪他练歌,需要伴奏,我就无条件跟上,他说想出道,我就背地里拜托朋友们,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到出道位内定情况。我甚至想过为他买下来,但是太贵了,没成功。所以我就想,那就凭实力吧,他喜欢实力派,我就让他成为实力派……那时候是比赛后期,我心态从出名赚钱,早就变到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我藏得很好,没让任何人知道我喜欢他。偶尔忍不住了,制造一些矛盾,看他为我伤心难过,又难过,又有点暗喜,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意淫完再和好。
“他的排名一直稳在出道线,虽然是守门员。但他赛时人气投票没跌过前五。我想,稳了。以后,他是爱豆,我能给他写歌,让他越来越好,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合作者。或许,看着他结婚,祝福他,再阴暗点想,就算他离婚,我也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对他的念头,隐晦地写在歌词里,骗他唱给我听,就是我最大的任性。就这样,守着他,过一辈子,这样就行。
“那是我的决定,二十五年里,做的最大的决定。
”然后……我莫名其妙出道了。
“名气有了,各种邀约合作接踵而至。我一边应付,一边疑问很多,为什么会突然有我,无论是累积票数还是别的,我远远不够格,就让朋友们打听。直到拍团综,那个作票的人嘲讽我,跟我说了实情:是吴樾把他的票数,加给我一半,才有了我第二名出道的结果。
“我想了一夜,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一个念头就陡然出现,跟我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也喜欢我?
“这个念头裹挟了我。我立刻去找他。成功失败,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感情,只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那时候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早就忍不了了。我爱他,不要任何条件地爱他。
“后面的事情,我想你就知道了:试着在一起,被偷拍。没让他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也就给他做了顿饭,一起发布了一首歌。然后,他提分手。我接受了。我告别。很体面地离开了。
“然后我明白了,发生车祸以后,田叙是什么感受。
“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没体会过爱的温暖,也许这就不算什么,我甚至不会告白。但是只要你经历过那种美好,那种幸福,那种睁开眼觉得世上一切都让你快乐的感觉,当它们被抽走,还不是你心甘情愿,你就会开始……窒息。
“如果你的每一天都以早安开始,以晚安结束。这个程序消失之后,时间观念也会很着消失。根本不困,因为你只会觉得,这一天有点长,等到这天结束,他会出现吧。分手概念会混淆,你会刻意忘掉那些痛,只记得那些好。逃进记忆里一遍又一遍回忆那些温暖,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消失过。不是分手能够概括的,更像是被抛弃。因为你还爱着他,你根本不想分开,你却还要为那些错误买单。非常痛,呼吸也会痛,痛得眼泪止不住流,一万次回想,要是我当时做得更好就好了,就不会分开了。痛完,劝自己走出来,没有用。如果理性有用,谁还会在情感栽跟头。
“对待刘姿来说,可能是我摔断腿,然后自暴自弃。但对我而言,这段时间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分手,又和好了。就这样。”
李洹载平静地称述完,看向我。
“现在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对你自己、对吴樾。”
“我清醒了,分手就分手吧。他住院那段时间,我许了一个愿望,只要他活着就好。不论跟谁在一起,活着就好。我希望他健康,快乐地活着。”
“如果我允许你外出,你还会去找他吗?”我问。
“会。我不会当面见他,只是想,确认他过得很好,我的选择不是错误,就这样。”
他像个孩子,弓着身子,看着手指。
到这里整理得差不多,但还有别的问题需要解决。
我看着病历本里的记录,继续问:“在你的讲述里,对你而言,最亲近的人是田叙,你的爱人是吴樾。你没有提到过朋友,也没有提到过同事,甚至是送你来的刘姿女士。关于这一部分,你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