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酒店的时候,雨势也逐渐停了下来。
贺南枝一身落汤鸡的模样凭空般出现,让正要叫她起床服务的谭颂都吓了大跳:“你这是梦游出门淋雨玩了?”
将鞋子脱了,光脚踩在灰白色地毯上。
肌肤接触到柔软的暖意,使得贺南枝的感知在慢慢回笼,几秒后,有些沮丧往地上坐着:“颂哥,你如果主动给一个女人送花,是因为喜欢她吗?”
谭颂:“这得分场合,你哪天要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拿了个奖回来,我肯定自掏腰包给你送一束花庆祝。”
在贺南枝还没扯过沙发的靠枕去捂死他之前。
又说:“言归正传啊,谢总送你花了是吧,肯定是喜欢你。”
贺南枝被他说得死心复燃,咬出一点艳色的唇瓣轻抿:“嗯?”
谭颂看着贺南枝未施粉黛且毫无形象就这样坐在地上,光看脸就惊艳的要死,再看这副薄又冰肌玉骨的身段,哪怕被雨水无情泼过,胳膊的肌肤也白到发光,比起初见时有些不谙世事的清艳,她是越长大,就越美得让人看一眼就会难以忘怀好几日那种。
这般毋庸置疑的美貌,谁见了不喜欢?
他一本正色道:“宝贝儿,你靠脸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了,说句以下犯上的话,除非谢总性无能,又或者审美跟正常男人出现了巨大偏差,否则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贺南枝沉默几秒。
“以前我也是这样自信。”
写下那封未被回应的情书时,她天经地义觉得谢忱岸从小就跟神明一样守护着自己左右,近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知道她喜欢宝石,就经常带她坐私人飞机满世界去各大拍卖会上竞拍,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
知道她学昆曲时被师傅批评光顾着美丽扮相,唱功却少了点火候,难受得一不小心把珍爱的纸扇都撕毁了。
他就专门收集了很多博物馆级别的小扇子给她玩,在上面挂着各种晶莹剔透的吊坠。
还有她少女时期全身上下很多东西,哪怕是一个随手就能扔的小物件,都是谢忱岸送的。
贺南枝享受惯了他给予,情窦初开时自然就把心回馈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碰到硬茬了,这世上,还真有男人不被美色引诱,能对她无欲无求。
也不对。
贺南枝湿漉漉的手抱住了膝盖,指尖无意识地扣着裙摆的面料想,起码谢忱岸在床上的时候,连简单接个吻都沾染了点欲念意味。
谭颂的想法很直白:“你打个电话问他,为什么要送你花。”
贺南枝像个胆小鬼:“万一他阴阳怪气我太入戏了怎么办?”
“——”
*
同样的问题。
贺南枝在剧组摄影棚拍戏的时候,也私下询问过夏郁翡。
夏郁翡纤指拿着小镜子整理着被夹子固定的刘海,闻言,忽而一侧,干净镜面照映着贺南枝清艳旖旎的脸蛋,表情还有点少女忧愁似的,可惜两人都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经验少得可怜,在一起谈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时凑不齐一个脑子:
“他都快送了你一座宝石山了还不够爱你啊?”
蹲在旁边偷听墙角的谭颂猛地点头。
还是蹲在另一边的司唯小声嘟囔了句:“感情这事不讲理的,不能因为谢总年少时对南枝多好,就觉得两人背负着家族的使命联姻,不用正常恋爱的仪式感就可以相爱了。”
贺南枝乌黑清透的眼瞳蓦地睁大,仿佛听到了至理名言。
夏郁翡放下镜子,一身黑裙宛如高贵冷艳的黑天鹅,看向爱情狗头军师司唯:“继续多说点。”
司唯看着这两位美人,慢吞吞地眨了眨鹿眼道:“就算打碎了牙也不能去问他到底爱不爱这种话,像谢总这种在商界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只会觉得你孩子气,就算心情好点,甜言蜜语哄你几句很爱,这敢信吗?”
贺南枝咬着唇,音色很轻很轻:“他那刻薄毒舌的脾气,哪里会哄我,只会提醒我该去看脑子了。”
“所以你不能重蹈覆辙主动。”听了半天,夏郁翡得出结论:“但是可以试探谢忱岸,把他勾得对你茶不思饭不想,跪在地上求小公主殿下的欢心。”
司唯脑补了下那画面感:“意思差不多。”
贺南枝轻轻唔了声,被这么一套提点,好像要长脑子了。
“不过嘛。”司唯悄悄地,瞟了眼墙角听得很起劲的谭颂:“不许有人告密哦。”
贺南枝和夏郁翡两道清冷冷的视线,直接扫了过去。
继而,又默契地同时开口:“要是有人敢当叛徒,我们就连夜灭口。”
谭颂突然感觉脖子冷飕飕,左右观望了一下:“叛徒???谁?谁是那该死的叛徒!”
…
有司唯出谋划策,贺南枝次日就将早已经制作成干花的姬金鱼草分享到了朋友圈,仅谢忱岸一人可见。
她拍摄完中午戏份。
坐在化妆室里卸掉妆造的时候,离八点整还有三秒,手机先一步震动了起来。
是谢忱岸如约而至打来的。
接听时,贺南枝随意拿湿纸巾在脸颊擦拭几下,就扯过悬挂在椅子手扶的披肩裹着自己,寻了个外面无人的地方说悄悄话:“你打来的真及时,副导多让我拍了一场戏,差点儿没赶上接你电话。”
谢忱岸那边背景比她的还安静,嗓音略有点沙哑,很能抓人的心:“方便视频么?”
贺南枝顿了下。
“谢总,我在剧组,要是在酒店的话,跟你裸聊都行。”仗着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距离,她这张漂亮的小嘴巴一向是能逞强的,而下秒,耳边听到谢忱岸压低声说:“想看看你。”
贺南枝有些招架不住似的,卷翘的眼睫下视线到处乱晃,看着不远处路过的摄影师大哥,以及一些群演边聊边笑着去小卖部采购零食,还有延离盛的小助理抱着不少东西,一路跑一路掉,还在喊我家哥哥的假发片呢。
她魂不守舍盯着,企图用乱象的场景来分散开自己对谢忱岸的注意力。
直到听见手机通话里,他说:“那我挂了?”
“你敢。”贺南枝很容易就陷入他的圈套,这边先挂断一秒,又很快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入目的是谢忱岸修长冷白的脖颈,往上移,那张俊美面容也出现在了屏幕里。
只是他坐在极简的性冷淡风格办公室里,百叶窗严丝合缝合上,透不出点光来,还一边从抽屉拿出白色药片,都不带喝水的,就随意吞咽了下去。
这吃药的架势,比她吃糖还要干脆利落。
看得贺南枝略微紧张了下:“你生病了?”
怪不得电话里,听他声音是哑的。
谢忱岸长指端起玻璃杯的清水,润了下薄唇:“不碍事,盛祈昨晚将车上空调开的太低。”
话虽如此,却心安理得接受来自贺南枝的心疼:“啊,那你看过医生没有?这药不会也是盛秘书随便在楼下药店买的吧?就这样塞了粒到嘴里能管用吗?我……我要不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
谢忱岸这时候又很好沟通,薄唇勾起淡弧:“别请假了。”
“好吧。”贺南枝也就真情实感了不到三秒,纤细柔嫩的手握紧几分手机,小声说:“那个,你选花的眼光挺好的。”
谢忱岸递到薄唇的杯子慢了下来,明明刚喝过,却仿佛被什么熬干他喉咙里的水分:“你喜欢?”
贺南枝抬起卷翘的睫毛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盯住脚尖的小石子:“还、还行吧。”
她只字不提清晨冒雨跑到花店去求证的事,只是想问朋友圈,他看到了没有?
扯东扯西的聊了快大半小时,其实不用贺南枝念念碎着剧组日常,也有耳报神主动将她的一些事都隔三天就汇报到谢忱岸的办公桌上,而从她口中听到,又似乎别有一番风趣。
最终身姿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他清冽沉静的眼眸盯着视频里微低的侧颜,忽而道:“都做成干花收藏了,还不喜欢?”
贺南枝脚尖条件反射地将小石子一踢,又顿住在了原地。
前方恰好延离盛路过,猝不及防小腿被击中,没等发火,一转头就看到站在树下的贺南枝微微红着脸。
美人是真的有特权。
他遥遥痴迷地看了几秒,再也正经不过地整理了下衣领,又转动尾戒,以一种优雅的高挺姿态继续路过。
可惜贺南枝没有再用小石子踢他了。
……
结束完视频通话。
贺南枝在网上查了下感冒能吃的药品,随即给蓝缨发了整整一页的药单过去。
「小公主殿下,谢总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感冒,可能喝一杯热水就好了,你这……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身患绝症了。」蓝缨发来语音,点开听,是一段带着调侃的笑音传来。
贺南枝纤细的指尖扶额,被谢忱岸三言两语的扰乱了心绪,等回过神来也觉得大题小做了。
而蓝缨又说:「你和谢总不愧是心魂融合过的,也太有默契了。」
什么心魂融合……
贺南枝的思想有点不纯洁,没等问,一条语音又飞速过来了。
「谢总刚才亲口吩咐我哦,你视频看着下巴都尖了,导演肯定是把投资款都用在了电影上,苛刻了你,要给你单独开小灶加餐呢——」蓝缨将谢忱岸的原话添油加醋了一番,继续慢悠悠地说:「笨蛋小鱼又挑食,难养的很。」
贺南枝确实是不太爱吃剧组的饭盒,特别是小青菜,咬一口就跟吃苦涩毒药似的。
所以整日就想着攒点儿现金,让助理给她去买零食吃。
但是前段时间谭颂被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亲爹警告过,就化身无情的监督机器人,不许她碰垃圾食品。
在逐渐深秋的这个季节里,蓝缨不辱使命隔三差五给剧组送吃喝的。
她每次一来,就连群演看她的眼神,都宛如看到了衣食父母。
除了贴心地给剧组的女演员们,上到重要演员下到跑龙套的都见者有份,送那种美容养颜的大牌护肤品外,还送人参鲍鱼汤等豪华级别套餐夜宵。
有点心眼子的人都知道,这口福,是沾了贺南枝的便宜。
她被投资人爸爸豢养的金丝雀谣言,无形中似乎也更坐实了起来。
转眼到了月底。
夏郁翡身为女二号的戏份不多,完美杀青的时候,又蠢蠢欲动问过贺南枝:“我想在腰上纹一个图案,要不要组团?”
傍晚的太阳很温和,贺南枝坐在光里,抬起了清艳白净的脸蛋想了想:“我纹什么?”
“姬金鱼草。”
她又想了想,托腮道:“你知道我面临过最修罗场的事是什么吗?”
“嗯?”
“谢忱岸和贺斯梵联手教训我。”
这时候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谁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