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 只见乔见脸上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刘释宇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
“他说他父亲已经睡了,现在不方便探病。”
乔见怔了一瞬,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们回去吧。”
刘释宇附和:“嗯。也只好这样了。”
今晚这一趟,非但没有让乔见满载疑惑的心好受点,反而又给她增添了两个难解之谜。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系安全带,一边对刘释宇说:“不好意思呀,释宇,今晚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刘释宇虽然心里也添了几分惘然,但还是笑着打趣自己,
“我自己本来早就该跑这一趟的,却还是你问起了我才想起来,你说我多缺心眼儿。”
车很快就驶了出去,乔见靠坐在椅背上,也和他开起玩笑:“那你可要记得之后抽空再来一趟,补上这个心眼。”
刘释宇狠狠点头:“必须必须,肯定的。”
乔见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问出刚才就堵在喉咙眼儿的问题:“释宇,我想问问,沈总他父亲的病严重吗?”
问完,她马上补充一句:“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不知道。”
刘释宇目视着前方开车,诚恳道,“我也是听我爸说才知道,他家老爷子这星期紧急入院,应该是在这两天进行手术。据说,一切结果都押在这一次的手术了。”
说到这里,刘释宇才恍然,怪不得刚才沈昭城身上,除了一种沉抑的压迫感,还带着一种从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懊恼。
刘释宇眉心一跳,叹了口气。
这次和老爷子吵架,大概是他最后悔的一次吧。
他瞥了乔见一眼。
她额头抵着车窗,以背影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无法判断她的情绪。
刘释宇又叹气。
瞒也没有用。
他这样粗心的人,都能观察到不对劲,更何况眼前这名女子。
他收回眼神,也陷入了沉默。
回到小区时,乔见才拿出手?????机,给沈昭城回信。
【你现在是否方便?我打给你。】
短信刚发出去,几乎是下一秒,电话立刻响起,乔见一怔,马上接起电话。
“喂,沈总?”
她将语气放得很轻。
“嗯。”
那边很快也传来应答。
“你吃饭了吗?”
“吃了没?”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吃了。”
或许因为是在电话里,沈昭城的声音很沉厚,还有淡淡的笑意。
乔见默了默,然后也小小声地笑了一下,尽量用开心的语气道:“我也吃了。不好意思呀,才看到你的短信。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是关于梦的事?”
电话那头风声有些大,乔见估摸着,他还在外面没有回去。
“对。”
乔见将关于梦中的她和现实记忆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缄默了片刻。
“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就伏在她耳边低吟似的。
像是感知到她的疑问,他又补充道,
“我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但我会记录下来,好好研究。”
听了他的话,乔见心底疑问又加重两分。
但她只是回答:“好,那就拜托你了。再有什么情况,我也会及时找你沟通的。”
“嗯。”
沈昭城停顿了一下。
就在乔见以为他要道别挂电话,正准备开口时,那边又传来低磁的男声:
“到家了么。”
这么短的一句话,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在乔见心里反复回荡了好久,让他的声音一遍遍碾过她的耳膜。
乔见扬起嘴角,抬起头,看向帷幕般夜色里高悬的明月:
“到啦。沈总,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
换做以前,乔见都能想象到,他会在后面再加一句调侃,问她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等他回来,或者话里有话地调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可他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再无其他。
语气越平静,越让人不安。
乔见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站在医院楼下的模样,眼底的光亮逐渐消沉下去。
好像有什么人在往她的心头灌水,让她逐渐沉没,喘不过气,又无法言说。
她耸了耸鼻子,抛开这些念头,让自己扬起笑意,又问他:“沈总,你家的门锁密码有改吗?”
“没有,怎么了?”
在她意料之中的回答。
乔见:“没什么,隔壁王奶奶说,你又有一个快件送错到她家了。所以想问下你,最近有买东西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但乔见并没有在意。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无论沈昭城回答最近有没有购物,她都并不在意。只要得知沈昭城并没有改动门锁密码,就已足够。
乔见马上实施在车上就已经预想好的计划。
已经入夜,小区楼下的小超市里,剩下的菜都不怎么好,乔见看了一眼时间,咬了咬牙,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一个公交站外的大广场。
广场内有一个保证高品质的肉菜市场,在这里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蔬菜和肉类的质量都有保证。
乔见几乎是片刻没有停歇,一来一回花了她不少气力,当她气喘吁吁地拎着购置好的肉菜来到沈昭城家中时,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但她只是将菜放到了一边,叉着腰弯下身,缓了一下气,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动工。
时间不早了,而且她也不知道沈昭城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乔见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连汗要滴下来了也来不及擦,等到一切都处理好,将厨房收拾干净,也留好便签纸后,她走出来一看时间,竟也已经九点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两小时。
乔见不好多待,再检查一遍确认收拾好后,就匆匆离开了。
她走得太急,以至于没发现,她前脚走入电梯,门才刚关上,侧边的防火通道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长腿从暗处迈出,逐渐显出来人的面容。
金丝眼镜下的红痣随弯起的眼尾而微微上扬,长密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视线轻轻地落在数字逐渐递减的电梯面板。
直到电梯面板上的数字停在了1,他才转身握上门把,解锁进门。
关上门,沈昭城径直走向阳台,双手抱臂,倚在栏杆上,任寒风在耳边呼啸,散漫地垂着眼皮,视线落在远方某处。
今晚起了一层薄雾,但他眼神锐利地穿透其中。
直到目光所及的那一户亮起了灯,他这才站直了身,趿拉着拖鞋,折返回去。
他走回到大门后,垂眸看着便利贴。
须臾之后,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浮起几分清浅笑意。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摸过上面的小表情,然后取下。
将冰箱上、砂锅上、餐桌上的也一一看过、摘下后,他从书柜上拿出了一个样式老旧的小匣子,将这些纸条都放进去,底下是上回她留下的那张,还有几张折起来的活页纸。
合上小匣子前,他又深深看了一眼。
只是看着上面清隽秀丽的文字,他仿佛就能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叮嘱他如果砂锅里的腐竹木耳瘦肉汤冷了,一定要小火煮过再喝;臭屁地说冰箱里的饭团馅料有惊喜,一定要用微波炉热过再吃。
沈昭城浓黑的眼瞳深邃而柔和,轻笑了一声,托了托镜框,将小匣子轻轻合上,放回到书架。
无声的夜晚如燃之不尽的烈火,又像无底无穷的深渊,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客厅漆黑一片,寂静如空,偶尔传入风打门窗的闷响。
沈昭城没有开灯,独坐在窗边,姿势漫不经心,无甚表情。
面前餐桌上是已经饮尽见底的砂锅,无始无终的冥暗中,唯一的光亮是他手中的屏幕。
备注为moon的联系人界面中,有一条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我把快递放在大门后了,记得查收哦!=^u^=】
下面是他回复的“好”。
今晚的种种惊喜对他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