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苏其筠这次这么强硬得强迫你和付哲订婚吗?”
苏淮没回答,还能为什么呢?为了苏其筠自己的利益罢了。
苏洺并不在乎苏淮的沉默,“他和苏海签了商业对赌协议,赌上了全部身家,赌注是在这三年内把苏氏的营业额翻倍。正经经营他没足够的把握,所以想剑靠这种联姻式的合作。我和你,都不得不成为他达成目的的棋子。”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你前不久刚知道,原来他这不是第一次签对赌协议了,上一次,苏氏陷入经营危机的时候,他也冒险和投资商签了对赌,不过赌的是你妈妈的全部资产。”
说到这里,苏淮才稍微有了些反应,转过头盯着苏洺。
“他赌输了呢。他不敢告诉你妈妈,转身和断绝关系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寻求帮助。你和你妈妈就是爷爷心中的一道梗,爷爷答应帮他,条件就是他必须和你妈妈离婚,接回我妈妈和我。”
“他全都同意了。这些是你妈妈出事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苏淮忽然站起来,眼睛里是汹涌而起的情绪,“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苏洺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苏淮的眼睛,问他,“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苏淮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得站起来,朝苏洺走过去,“你什么意思?”
说话时,他牙齿发着抖,几乎是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苏洺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可他不敢相信。
“还能有什么意思?”苏洺一脸假模假样的天真,笑着问苏淮,“你不会天真以为,你妈妈的死只是单纯的一场意外吧?”
“我曾经怀疑过,是辛月做的。”苏淮赤红着眼,看着苏洺。林未玥的死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间过得越久,那跟刺埋得越深,也扎得更痛。
“你到也没怀疑错。”苏洺看着苏淮,知道到自己扔出的石子在死水里激起了汹涌浪涛,有些得意,“直接凶手确实是我妈妈,但幕后真正的策划者,是苏其筠,包庇和默许这一切的,是苏海。可怕吧,杀死你妈妈的凶手都在你身边,还是你的家人。”
苏淮浑身发着抖,咬着牙问苏洺,“你说的这些话,有证据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全是实话。至于证据,连警察都找不到的证据,我怎么可能有。”苏洺看着苏淮的失态,恍惚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和苏淮,到底谁更可怜,“这个家真是搞笑。你看,爸爸不像爸爸,儿子不像儿子,妻子也不像妻子。其实都是疯子。”
“哦对,除了你。”
“你知道吗?这个家里你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苏洺的声音游离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又一句一句撞进苏淮的耳朵,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在游泳池的深水区里溺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将自己死死压入水中,明明努力的大口呼吸,却只能灌入一口又一口的水,窒息感拖着他的身体陷入无助和绝望之中。
苏淮觉得自己现在正溺在水里,他不能呼救,也无法挣扎,身体在不断不断下坠,马上要被冰冷刺骨的水压碎。
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活还有更不堪更痛苦的余地。
有些失力缓缓坐回地上,苏淮垂着头,陷入沉默。苏洺看着苏淮这副脆弱成一滩烂泥的样子,有些痛快,但也没那么痛快。
有时候连他也会想,如果能只做个纯粹的疯子就好了,不用在这恶心的泥沼里挣扎,也不必因不能逃离解脱而倍感痛苦。
转身要走时,身后苏淮的声音响起,如同轻飘飘的没有依托的柳絮,“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苏洺忽然也感受到了苏淮的痛苦,同自己一样甚至更浓烈的痛苦。他继续朝门外走,声音散漫,“你管一个神经病有什么意图?”
“要真说我有什么意图,大概就是,我疯了,我连我妈也想毁掉。”他举起自己的手,接着苏淮房间里昏暗的光看着上面新旧交缠的伤痕,眼睛里有明灭之间浮出点恨意,又瞬间消失,“可我好像没办法亲手做这件事,就想让你来办。”
“别让我失望。”苏洺大步离开,在转动房门把手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像是替他惋惜一样,“你明明,差一点就能逃离这里的一切了。”
他面上替苏淮可惜,心里却庆幸,也得意,他告诉苏淮这些秘密,就是要他永远和自己一样,困在这个深不见底越望越黑的深渊里,他要苏淮为了自己的妈妈在这宁城人人都羡慕的富贵苏家里做困兽,带着镣铐挣扎着,然后撞得头破血流。
他从来都认为认为,如果锁在牢笼里的只有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要是被锁住的有两个人,他将另外一人置于更痛苦的境地,欣赏他被痛苦折磨的样子。
那他就变成了天下最幸运的人——能够可怜别人的人。
苏淮一直不吃饭,第二天的晚上,是苏其筠亲自把饭送进来。
“一直不吃饭,饿坏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他冷冷对苏淮道,“你也别以为光靠这样,我就会取消你和付哲之间的婚事。”
苏淮目光淡漠地看向他,他认真的看向苏其筠的眼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属于冷血动物的双眼。
苏其筠被他的眼神盯得忍不住皱起眉,又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权威被轻视冒犯,忍着怒气道,“你这是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