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妞说得客气,在?老闫眼里,钟嘉聿恐怕等同通奸。
钟嘉聿反射性看了眼照片,厉小棉的取证能力向?来是师太级别,只是没想?到他也有变成嫌疑人的一天。
“厉小棉是出生入死?的师姐,是最忠诚的队友,陈佳玉是、即使知道她跟别人有过糟糕的关系,我还是想?要?她。”
老闫冷笑,不无嘲讽:“上?一次你说你心里有数,原来她就是你那个‘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个情种?。”
事已?至此,钟嘉聿便顺着他的话开诚布公,一次性说完:“我已?经答应完事之后?送她回国,这个‘情种?’是不是够称职了?”
“你他妈想?都不用想?,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跟她断了,在?情况恶化前赶紧止损。”
老闫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毕竟是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此中?利害不必多言钟嘉聿也心知肚明。说再多也是车轱辘话,老闫扔下最后?一句,反常地先行离开。
钟嘉聿就近坐到台阶,支开两条长腿,单手点了一支烟,手腕垫着膝头,垂眸静静盯住照片。
临近傍晚的废弃化工厂寂然无声,化学试剂污染了这片土地,连老鼠也不屑光顾。
身后?楼梯传来足音,步频与轻重带着一股双生子般的熟悉感,钟嘉聿没有回头。
“从哪个旮旯拍的?”
“凑巧,”厉小棉站到他旁边,“超了你车,等了一会没见上?来,刚好拐进小路就有一棵树,就是顺便试试我的新设备。”
“槟榔树都难不倒你。”
钟嘉聿的揶揄给自己换来一记爆栗。
厉小棉厉色道:“你该庆幸是我。”
钟嘉聿深深抽了一口?烟,目光依旧粘住照片,“要?是周繁辉的人,这就是遗照。”
白烟轻吐,朦胧了年轻男女的轮廓,某个恍惚的瞬间,照片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影像。
厉小棉不想?灌输大道理,只哀痛叹息,“你自己烧掉。”
钟嘉聿的拇指按在?大概是陈佳玉腿部的地方?,不住摩挲两下,“留有底片吗,回头发我一张。”
厉小棉罕见的笑意?令人齿冷,“唯一一张在?你手里,有本事你以后?自己拍。”
厉小棉大步走向?老闫离去?的方?向?,跟轮岗放风的老闫汇合。
老闫仿佛苍老了十岁,“这段时间盯紧点。”
厉小棉踌躇片刻,最终咽下所有,简单应了句“明白”。
钟嘉聿掏出火机,点燃一角,火舌先舔舐有他的那一侧,烈火中?的亲吻越发缠绵窒息。
手机蓦然惊响。
钟嘉聿扔掉照片,起身掏出,“喂,老板。”
火苗安静又猛烈,温和又残忍,昨日的他已?从合照里消失,独剩陈佳玉孤零零的一半。
“是,现在?马上?回去?。”
钟嘉聿和陈佳玉第一张特别的合照转瞬化为灰烬,燥风吹过,四散无归。
钟嘉聿给厉小棉发了一条消息,一如既往“xxff”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他跨过零星残余,走向?属于张维奇的皮卡。
周繁辉叫钟嘉聿同他一起去?赌场,他以为座驾会是防弹陆巡,没想?到周繁辉直接上?了他的皮卡。
“低调一点反而更?安全”周繁辉说。
眼前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同龄人中?已?属保养得当,鱼尾纹和鬓角偶见的银丝还是出卖了他的苍老。
周繁辉就坐在?陈佳玉坐过的副驾,钟嘉聿在?这里吻过陈佳玉,这里已?毁合照的“犯罪现场”。
钟嘉聿作为一个警察,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嫌犯喜欢重返犯罪现场”的心情,心里竟泛起一股诡异的兴奋。
钟嘉聿和周繁辉原本就是互为嫌犯。
他心情古怪地笑了笑,“老板所言极是。”
第22章
皮卡停稳在赌场门口专用停车位, 其貌不扬,除了招揽客人的赌场专员,基本不会引起额外注意。
刚好今天存在额外因素。
黑蝎子是门口人头中的领头,目光敏锐扫向每一辆来车的司机, 恰好锁定了钟嘉聿。
“张老板, ”她?没上前迎接, 满脸尖酸与刻薄, “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湄公河对岸?怎么没把你老相好带过来一起玩?”
“老相好回老家?了,这不过来碰碰新机会。”
那?波诡异兴奋的余劲仍在,给深入龙潭虎穴的钟嘉聿提神醒脑, 他脸上的气定神闲令敌手望而生怯。
黑蝎子顿感不妙, 不知钟嘉聿哪来的春风得意。
下一瞬, 她?的疑惑揭晓答案。
皮卡副驾门推开, 周繁辉迈步走来。
黑蝎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热切谦恭, 态度仿若迎接太上老君, “老板,终于等到您过来,怎么不让我派车接您呢?晚上一路过来不安全, 至少也要带上保镖啊。”
自从?不能称呼辉哥, 她?一口张老板一口老板, 顿显不伦不类。
处理完钳工风波之后, 黑蝎子再没见过周繁辉光临赌场, 当真被打入冷宫似的。据闻钟嘉聿在周繁辉允许下接触赌场的人, 看上去有提拔的可能, 今天周繁辉独独带他,不见橡胶园话事人, 甚至没有保镖,可见一斑。钟嘉聿的势力像恶性肿瘤越长越大,当真成为?她?的心腹大患。
周繁辉朗笑道:“我们小玉说得没错,一般保镖比不上张维奇,有他在,我还?有什么不安全。”
“怕就怕在——”黑蝎子字斟句酌,眼?风意味深长扫过钟嘉聿,又仓促收回,笑道,“是我多虑了。”
“什么时候学会说一半留一半,”周繁辉神色莫测,“你跟维奇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蝎子老脸紧绷,挤出一丝笑,“当然没有。”
钟嘉聿风轻云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谢姐应该是比较谨慎,担心老板的人身安全而已。”
黑蝎子才他妈不稀罕狗叼张维奇的美言,心里翻着白眼?,面?上还?尽着半个东道主?的礼仪,“老板,里边请。”
周繁辉多吃好些年的米,岂能看不出黑蝎子的心思,敲打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人不要窝里斗。看看今天金三角,混乱血腥,谁能说跟六十几年前的内斗无关?”
黑蝎子只?能作出受教?的样子,略颔首,展现?下属该有的谦逊。她?要领周繁辉从?内部专用电梯走,周繁辉抬手道:“就走大厅。”
一楼赌场入口处摆放的老虎|机在此地已显小儿科,真正?的刺激还?在一张张赌台上,赌客们赌兴正?浓,一掷千金,精神状态颠簸起伏,混乱堪比大甩卖现?场。大厅人声鼎沸,乌烟瘴气,混杂着男人的汗味和烟味,有人大笑有人哀嚎,每一瞬间都能遇见天堂与地狱。每一层有每一层的门槛与玩法,越往上走越为?高档,气氛也越发危机四?伏。
周繁辉神秘又亢奋,“别看我们赌场规模不如对岸的蓝盾,每日的流水那?是非常的可观。”
钟嘉聿隐隐感觉准备触碰到话题的核心,果然周繁辉话锋一转,焦点落到他身上。
“维奇,你猜这个数字有多少?”周繁辉双目炯炯,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钟嘉聿淡笑一声,“老板如果问我茶园的数字,我可以毫不犹豫答上来。赌场是谢姐的地盘,恐怕还?是她?比较清楚。”
黑蝎子右眼?皮不祥地跳动。这个话术并?不陌生,当初她?准备加入赌场前,周繁辉也曾跟她?发过一模一样的邀请。
周繁辉当然不是让黑蝎子公布月报的意思,兴致勃勃继续跟钟嘉聿说:“我让你猜,你就大胆地猜。猜多猜少,我还?能笑话你吗。”
钟嘉聿略一琢磨,凑到周繁辉耳旁,说了一个数字。
周繁辉哈哈大笑,满脸自得,“维奇还?是保守了,可以大胆翻上一倍。”
钟嘉聿已经加上了一些可能“隐形”收益,但还?是低估了周繁辉的野心。他的震惊不必伪装,但马屁还?得花一点心思包装,把周繁辉捧得飘飘欲仙,才道:“老板,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如果可以借鉴到茶园……”
周繁辉伸出食指,隔空敲敲钟嘉聿的鼻尖,关子卖到底,“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钟嘉聿的求知若渴也无需掩饰,周繁辉等的就是年轻人这股血气方刚的冲劲,而钟嘉聿恰好又拥有处事不惊的稳性,实属难得。
送走周繁辉之后,黑蝎子臭着一张脸,狠狠踹翻了跟前的一张椅子,在场手下个个似鹌鹑,缩头缩脑,无人敢动。
“狗叼张维奇,就这狗叼也想跟老娘争位,老娘要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瓜刨,万万,”黑蝎子雷声一出,其中两?个鹌鹑立时出列,一个龅牙,一个圆润,“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盯紧张维奇,什么时候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了回来报告!”
尚未开放的拳击工作室响起嘭嘭拳声,拳风紧凑,节奏猛烈。
厉小棉不咸不淡说:“你已经找到新的寄托,怎么还?不肯放过我的沙袋?”
钟嘉聿照旧连击数下,缓了一口气才搭茬,“两?回事。”
厉小棉冷笑,“你这叫饮鸩止渴。”
钟嘉聿的拳头明显不耐,“她?在你眼?里就是蛇蝎美人?”
“我以为?你会跟‘家?里’说,”厉小棉夸张模仿他不要命的傲气,“‘我就喜欢她?长得漂亮’。”
钟嘉聿给逗乐,呼吸紊乱,不得不歇一口气,内容里有着厉小棉模仿不来的张扬,“我不否认这一点,她?的长相确实合我心意,不然不至于隔了七年一眼?就认出她?。你可以看出我肤浅,但我不能把肤浅直接说出来。”
厉小棉真心实意翻白眼?,“得,说着都来劲了。”
嘭嘭嘭——!
钟嘉聿神色坚毅,肌肉勃发,挥汗如雨,每一拳都在为?一个全新的目标积攒力量。
“我猜应该快了。”
片刻后,钟嘉聿扶着沙发喘着气说,“快结束了。”
厉小棉愣了一愣,旋即发笑,多少有些讥嘲。
“这才开始没多久,周繁辉让你接触‘关键’业务了吗?”
“都快了。”经验成为?笃定的筹码,钟嘉聿再度强调。
厉小棉将信将疑,拐弯抹角说出最严厉的一句话:“俗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看你是不是差不多?在这边呆久了,太想过回正?常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以致影响判断?”
嘭嘭嘭——!
钟嘉聿再度击出一套组合拳,“你尽管看着,但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厉小棉抱臂,金刚怒目,“别又叫我放风,我会眼?瞎。”
钟嘉聿脱了拳套,拎过毛巾潦草擦脸,擦淡了笑意,淡不去的是那?股骨子里的不怀好意。
“抱歉,”当然没有任何歉意,“确实是放风,不过不是替我们——”
瓜刨和万万上工第三天,大白日的哈欠连连,他妈的张维奇的生活太无趣了,每天带着狗往返茶园和住处,像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仔,没有一点娱乐活动。
这天,目标人物的路线终于有所?改变:张维奇接阿嫂出来了。
瓜刨和万万不远不近跟住张维奇的丰田灰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