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还是在这里,奚澜誉依旧对起来了?又?被强行压下去?这件事很不?爽。
宁枝有心再哄哄他,但医院快到了?,她这些情情爱爱在生命面前?都得往后放。
这一路,奚澜誉近乎是擦着限速在开。
原本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开成二十分钟。
晚上的医院仿佛陷入沉睡,乍一望去?,只急诊依旧亮着灯。
奚澜誉刚将车停下,宁枝便伸手去?推门,但在她手掌住车门的瞬间,她回过头,看了?眼奚澜誉。
停车场光线昏暗,他的脸在顶光的照射下,看着便格外棱角分明,同时也格外的……寂寥。
宁枝看眼时间,心下一软,小?跑着绕到奚澜誉那侧。
她敲了?敲窗。
车窗降下,露出奚澜誉一张淡漠的,没什么情绪的脸。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
宁枝突然?踮脚,一手勾住奚澜誉脖颈,用?力。
奚澜誉被他那力道带得撑起身,他一手探出窗外,一手扣住宁枝后脑勺,但是并不?动,他只是深深看着她。
宁枝快速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又?在他脸侧亲了?亲,轻声哄,“不?要生气嘛,老公,宝贝,宝宝……”
宁枝尾音故意拉长,音调上扬。
她每换一个称呼,奚澜誉的神?情便柔和?一分。
直到那最后一声落下,他哪里还有半分气姓,眼角眉梢都禁不?住在这夜色里,不?动声色地扬了?扬。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宁枝向来直呼其名,嫌少撒娇,更不?要提这样轻声软语。
奚澜誉极为受用?,他轻轻揉下她的脸,嗓音缓和?,“没生气,去?吧。”
……
后来那手术,真的做到后半夜。
等宁枝出来,天已蒙蒙亮。奚澜誉也真的就那么合衣在车上等了?她近乎六个小?时。
待宁枝一上车,奚澜誉凑过来摸摸她的脸,作势要亲,宁枝迷迷糊糊间挡了?,只说累,想睡觉。
奚澜誉便也没继续闹她。
此后几天,宁枝差不?多吃住医院,到家后基本也没什么心思,只机械地吃饭洗漱睡觉。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五床那小?姑娘脱离危险。
宁枝得知这消息时,也好?似大病初愈,彻底舒了?一口气。
……
这天,宁枝跟往常一样。
她与纪斯何查完房,站在走廊讨论完毕,转道推开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门,正准备进去?,忽听到里面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医院近期要派专家去?北辰指导半年。”
“说起来是半年,搞不?好?可是一辈子。”
“北辰那待遇是真的好?,被资本主义一腐蚀,还真不?一定有这个定力再回来。”
“院长能舍得?”
“你当人家北辰做慈善,那么贵的仪器大把大把往咱们?医院送,人现在开这个口,你说院长是应还是不?应?”
“……”
宁枝正不?知进还是不?进,心想要不?先离开算了?。
师兄李彭恰好?也到这,他有点疑惑,问:“宁枝,你怎么不?进去?啊?”
李彭嗓门大,这声一出,整个科室肯定都听见?了?,
宁枝这下不?进也得进。
科室内霎时默了?一默,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聊的话题,更不?算背后嚼人舌根。
平常性格外放些的,便索性直接问宁枝,“宁枝,我?记得你老公好?像就是北辰老总,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医院里生活说忙也忙,说无聊也无聊。
这种涉及前?途与物质的话题往往最能激发大家的讨论热情。
宁枝轻微摇下头,“我?也是刚听说。”
奚澜誉公司的事情宁枝一向不?过问。
何况,她在北城附医也就是个小?医生,实在没必要关心这些。
众人话刚落,纪斯何推门进来。
他面色不?大好?,扫过屋内,先是训了?一番明显正在闲聊的小?医生,“都聚一块干嘛,没事干就去?看看课本,看看论文,别到时候一坐诊,这也不?会看,那也不?会诊,催命似的电话打个没完,净给?我?丢人。”
纪斯何训完,单独又?指指话最多最闹腾的那个,“就你,一会我?要着重抽查。”
待大家各回各位,纪斯何这才看眼宁枝,他将情绪压了?又?压,闷声开口,“小?宁,你跟我?去?下院长办公室。”
宁枝“哦”了?声,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有点不?大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人走到半途,纪斯何停下脚步,看向她,“小?宁,你实话告诉老师,你是真想去?北辰还是因为奚总的关系。”
宁枝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
纪斯何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他两手拢在身前?,“小?宁,老师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啊。你是个好?苗子,现在这阶段正是成长期,也不?是我?不?放人,是你真不?适合去?。你在公立一天接触的病患跟私立那能一样吗,我?承认,咱们?医院这工作对比下来确实又?苦又?累规矩多,那钱是跟外面没法比,但你得想想,你当初做医生,真是为了?这份待遇?”
纪斯何一口气说了?好?多,宁枝根本没法插上话。
等他终于中场休息,准备接着讲的时候,宁枝赶紧趁着这间隙说,“老师,我?没准备走,这件事我?压根不?知道。”
纪斯何显然?很惊讶,神?情错愕,“你不?知道?”
宁枝“嗯”一声,眉头深深皱起,她对纪斯何说,“麻烦您帮我?跟院长说一声,把我?从?名单里划掉。对了?老师,还有,今天下午不?忙,我?请个假,回家一趟。”
……
宁枝原先只觉得,她担忧的,她跟奚澜誉之间的这些差异,或许只是她一时多想。
但现在,她彻彻底底明白,并非多想,从?前?没来,只是她刻意忽略,或者,还没到那个时候。
宁枝坐在车内,正准备启动,忽然?想到今天奚澜誉似乎在公司。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无果,索性直接怀着复杂的心情给?他拨电话。
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奚澜誉嗓音似有点疲惫,“枝枝?”
他喊了?一声,宁枝没应。
奚澜誉又?喊一声,宁枝才“嗯”了?声,她指尖无意识扣了?下座椅边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听院长说,你要把我?调去?北辰?”
奚澜誉:“是,正好?两边有进一步的合作。”
他这语气实在太理所当然?,宁枝深深呼出口气,“……为什么?”
奚澜誉的嗓音在这空寂的停车场听着格外清幽,他说,“枝枝,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宁枝看向窗外,灰蒙蒙一片,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累,轻声回,“奚澜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甚至,我?很骄傲我?从?事着这样的职业,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没跟我?商量,就私自替我?做这样的决定?”
或许是隔着电话,宁枝只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奚澜誉。
奚澜誉重复说,“枝枝,我?说了?,我?只是想你轻松一点,北辰的工作时间更为人性化,你不?会……”
宁枝叹口气,打断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到底需不?需要这份调动。奚澜誉,有些东西,不?能你觉得好?,你就硬塞给?我?,兴许,我?不?一定觉得好?呢?”
电话里沉默一霎,半晌,奚澜誉才再次开口,“抱歉枝枝,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宁枝知道奚澜誉是为他好?,他的出发点并不?坏,只是这样的方式,她实在无法接受。
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并非谁的附属品,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人生。
这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独立于奚澜誉,独立于爱情的。
因为宁蔓的遭遇,宁枝实在无法接受躲在对方羽翼下的生活。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提供遮蔽了?呢?
宁枝无法容忍自己?,有一天会有一丁点处于这一境地的可能性。
她正准备接着讲,电话那头突然?咳了?声。
宁枝眼前?,忽然?出现那条奚澜誉为她准备的毛毯。
蓦地,她那处在气头上的情绪莫名散开了?一些。
奚澜誉上次等她时受了?寒,那感冒黏黏糊糊的,一直到今天都没好?。
他发觉自己?生病第一件事,便是给?她带了?毛毯,叮嘱她冷的时候必须盖上,第二便是担心自己?传染宁枝,因此这几天宁枝都在奚澜誉的强烈要求下睡在自己?的房间。
她突然?觉得,他对她这么好?,自己?是不?是不?应该为这件事而生气,但要是不?生气不?表明态度,万一下次就有更过分的先斩后奏呢。
宁枝一瞬在这两种情绪间进退两难。
她脑子也有点乱,想了?想,说,“算了?,电话里讲不?清楚,等我?晚上回去?再说。”
……
晚上,宁枝暂时没回北江湾。
她心里实在太纠结,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约郑一满专家出来喝酒。
郑一满拢了?下头发,摆出专家“坐诊”的态度,问宁枝,“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觉得这事儿?触碰到你的底线了?,一点都没办法接受,所以准备就这么跟他分开?”
郑一满一上来直接给?宁枝设定了?个最糟糕的情况,宁枝都懵了?,“分开不?至于吧,我?就是不?太知道,怎么用?合理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
郑一满抿口酒,“比如?”
宁枝说,“比如,如果我?很轻易地就让这件事过去?,那会不?会有变本加厉的下一次,但是如果我?揪着不?放,那是不?是有点太胡搅蛮缠了??”
郑一满轻轻拍了?下桌子,神?情笃定,“既然?你没想过分手,那这事其实就很好?办。”
宁枝虚心求教,“怎么办?”
郑一满问:“你们?俩是不?是还没就这事沟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