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目的,陈传文言尽于此。
他沉默地在许淑宁肩上拍一下,转过身进房间。
大概是受他影响,许淑宁的心情也变沉重。
可惜维持不到三秒,里头又传来吵架的声音。
齐阳明是管不住妹妹,躲出来蹲在边上:“没完了还。“
谁说不是,好像两个人上辈子八字相克。
许淑宁无奈摇摇头,把打过的一段线拆开重来。
齐阳明帮她绕线,一边问:“咱们什么时候杀只鸡吃?”
许淑宁本来要问他吃不吃人肉,想起最近早出晚归的郭永年说:“你要有空,现在就杀。”
雷厉风行啊这是,齐阳明生怕他后悔,因为腾不出手叫着:“传文,杀鸡了!”
陈传文一脸虚弱地探头道:“我不能见血的。”
下乡都多久了,齐晴雨趁机嘲笑他:“比书生还文弱。”
她为了显摆,猛地冲鸡奔过去,抄手就抓起一只。
许淑宁仓促拦她:“那是下蛋的!别吓到它!”
比抓不到还丢人呢,齐阳明觉得他俩实在半斤八两一对草包,指挥说:“传文,你替我一下。”
团毛线陈传文还是干得了,但他从不委屈自己,搬椅子拿收音机,还把水壶也挪过来,这才坐下来。
许淑宁看不过眼:“怎么不再雇个书童?”
陈传文抬首挺胸:“我们生在红旗下,不搞封建主义的套。”
就他这种懒兵,社会主义也招待不起啊。
许淑宁:“闭嘴,不然我揍你。”
这鸡怎么吃还指望她呢,陈传文低头不语。
另一边,齐家兄妹一个杀鸡一个烧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齐晴雨心里着急,恨不得用柴火把灶膛给堵住。
她呼呼地吹着气,反被糊一脸灰,自己咳嗽两声。
齐阳明进来找糯米,当作没瞅见转身走。
他心想这个妹妹早晚得丢给别人管才好,磨刀霍霍向公鸡。
大概是“兔死狐悲”,院子里陡然充满各种各样家禽的叫声,连养在后头的两只猪都不例外。
听着怪不吉利的,许淑宁皱着眉:“把它们都弄进窝。”
大家都有正经事忙,只有陈传文能动起来。
他干活就没有不讲话的时候,那张嘴比喇叭还响亮。
许淑宁只觉得这巴掌大的院子格外的热闹,笑着摇摇头。
她打完毛衣的半边袖子停下来,站起身动动手脚。
一套忠字舞跳一半,梁孟津正好放学回来。
他瞥到心上人无意间露出来的那点纤细的腰肢,整个人宛如被定型。
许淑宁对上他的目光,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
要不是人这么多,梁孟津都想碰碰她。
他迈出去的脚步尤为沉重,只恨现在还是青天白日。
许淑宁把他的眼神理解为饥饿,说:“要不先给你煮个蛋花汤?”
梁孟津离她更近,好像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
他咽着口水:“我不饿。”
是吗?许淑宁只当他是怕麻烦,把手头的东西收起来:“那我饿。”
两个人肩并肩往厨房走,还在里面的齐晴雨很有眼色地离开,留下独处的空间。
也不知道是里面的温度太高,还是身边的人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梁孟津躁动不安地抿着嘴唇靠近:“宁宁,你看着我。”
许淑宁偏过头,正好在他脸上亲一下。
她慌张地瞪大眼,下意识盯着门看,捏着拳头挥出去。
力气不大,梁孟津顺势捏着她的手,心想原来耍流氓这种事是无师自通的。
他对着受到的教育忏悔,却仍旧很难控制住自己。
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燃烧。
第76章
许淑宁和梁孟津在厨房卿卿我我的时候, 院子里的齐晴雨也在翘首以待。
她坐在小凳子上盯着门看,让齐阳明在心中直呼“女大不中留”。
他心想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都未必有这种待遇,啧一声把拔光毛的鸡丢在案板上, 乱刀砍成好几块。
陈传文都快以为这鸡得罪过他全家,不忍多看一眼。
可要吃的时候, 他又是最迫不及待的, 伸出手想先拿一块。
许淑宁在他手臂上拍一下:“永年还没回来呢。”
自打宣布要修水库, 郭永年就被抽调去打下手。
他是队员们都承认的好劳力,能领这份额外的补贴就得更卖力。
因此是早出晚归, 连饭都顾不上准时吃。
要搁平常的话, 给留点出来就行, 但吃肉的好日子,大家还是饿着肚子等。
陈传文虽然馋得很, 还是咽口水忍住,说闲话打发时间。
齐晴雨跟他吵两句嘴, 渐渐的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一眼手表:“都快七点了。”
天色暗淡无光, 连月亮都被遮蔽。
许淑宁本就爱杞人忧天, 眉头跟着皱起来:“孟津, 你去看看。”
梁孟津刚拿上手电筒, 郭永年就跨过门槛。
他浑身都是灰,脸上溅着几点泥, 连头发都不例外。
好在除了脏一点,整个人看上去没啥异样。
许淑宁那些坏的想象全丢掉, 到厨房里去热饭菜。
梁孟津跟着打下手, 过会大家总算能开饭。
在大队,这个点已经很晚, 舍不得点灯的人家几乎要睡下。
但知青们对蜡烛并不吝啬,瞳孔之中都映着一道烛火边吃边聊天。
郭永年照例是先填饱半个肚子才说:“下次不用管我。”
他自己都没个准点的,别耽误别人才好。
许淑宁代表发言:“没事,锅里还有,你多吃点。”
修水库包一顿午饭,郭永年晚上吃的就是两餐的口粮。
他到厨房再盛一碗饭,动筷子前感受到警告的目光。
齐晴雨用口型表示:“吃慢点”,心想再这样下去胃肯定坏掉。
郭永年就是一着急总是忘记,听话的细嚼慢咽。
他本就生得粗枝大叶,此行此举完全不符合平常的形象。
陈传文见状肯定要开玩笑:“老郭,你是小鸡啄米呢?”
有他什么事,齐晴雨不由分说抬脚在桌子底下踹过去,误伤坐在边上的哥哥。
齐阳明简直是飞来横祸,没好气道:“待会我就给你腿打断。”
齐晴雨缩着脖子卖乖,冷不丁听到赖美丽的名字,问:“她还不来吗?”
宿舍都收拾好了,再不来估计过几天又乱起来。
这事虽然是齐阳明跟陈传文起的头,但他们也闹不太清楚,齐齐望向当家人。
许淑宁慢条斯理地喝汤,吊足胃口才道:“我猜是收晚稻的时候。”
这话一出,连最融入这片土地的郭永年都明白几分,唯独齐晴雨茫然地眨眨眼:“那还有个把月,她不着急吗?”
急也得有个借口,许淑宁解释:“她哥在部队,她是吃部分补助工分的,但这两年人闲着没有?”
不仅没有,还已经是个能挣六分的大姑娘,等于一个人有两份收入。
齐晴雨似懂非懂:“她补贴口粮给别人的意思是吗?”
许淑宁点点头:“话又说回来,他们兄妹确实从小在叔叔婶婶家长大。”
只是再多恩和情,也会被逐年的索取消耗殆尽。
齐晴雨这个外人,都觉得这是笔算不清的烂账。
她总结道:“看来麻烦不小。”
此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十月里大队刚把去年的工分算清楚,赖美丽就闹起来。
她打的不是没有准备的仗,请来大队长调解矛盾,最终如她愿把人分到知青宿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