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候他没头没尾来一句,说她戴红围巾应该很好看。
却勾起倪南的回忆。
寒风冻人,鼻头冻通红,她突然想起来还没去长街,这些天都没时间去,手指在周青山兜里勾了勾,仰起头笑:“上次不是说好带你去路边摊嘛,什么时候有空呀?”
“今晚就有。”
“今晚不是在江津砚家吃饭嘛,待会还有肚子去吃小吃么?”
周青山说江津砚这东西知道饭是什么?
到了地方倪南就知道周青山这话什么意思了,party不需要饭。
倪南又见到之前那个高个子跟她同款鞋的女生了,气质出挑,在一众人面前显眼。
室内温度高,空调开得足,都穿着裙子,倪南进来时有点不一样,裹得严实,手还揣在周青山兜里,周青山同一样差不多打扮。
江津砚过来笑他虚了,居然穿这么多。
他没说什么,兴致看起来不高,走了个过场就把人带走了,他愈发讨厌如此场合。
倪南也不喜欢,两个人去长街。
在车上的时候,倪南就祈祷今天运气好,能碰上老板开摊。
到地方了,倪南用手捂住眼睛,问周青山有没有一家烤冷面的摊子啊?开了吗?老板四五十岁的大叔,身边带个女儿,女儿白白胖胖,脸上有自然腮红。
周青山说有。
“没骗我?”
“不骗你。”
倪南睁开眼,真有!顿时扬起笑容,解安全,拍一拍周青山的手臂,“快走,趁现在人还不多,不用排队。”
她以前去吃可经常排队。
老板眼熟她,不问就开始烤,身边人不眼熟,问了一嘴,周青山跟她一样的。
聊聊家常闲话,老板也夸周青山一表人才,是个有出息的人物吧,倪南还怕他跟在书房一样回答,这下谦虚了,说一般。
小妹妹嘴里吃金鱼糖画。
周青山跟老板挺有话聊,这点是倪南没有想到的,老板话真的多。
“这小姑娘是我这的回头客,经常来,就往我这家店还有那边那个糖画摊子跑,后来好久没来,是有一回小姑娘自己写的糖画被小孩子撞碎了,那心疼的哟,都快哭了,待会你陪小姑娘去糖画摊那里再转一个。”
烤冷面味道没有变,倪南吃很快,抬眼看周青山都没吃,热情推荐他试试,真的好吃,周青山问她那时候写的是什么?
倪南咀嚼速度慢下来,长翘睫毛忽闪,低头说随便写的,没什么,自己都有点忘记了,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周青山咬了一口烤冷面,说味道可以。
糖画摊子小孩多,等到小孩完,倪南蹲下去准备转,脸颊忽感温热,一缕头发被别到耳后。
“不自己写吗?”
“我不知道写什么了。”
周青山无声笑一笑,温柔目光看着她的侧脸,他说:“写我的名字吧。”
话音刚落,倪南手中签子掉一根在地上,她慌忙去捡,快速眨眼睛,眼里蕴了薄雾。
京城的冬天来得早,似乎也来得晚了。?
第40章 红印记
倪南说自己的字不好看, 就不露拙了。
糖画摊老板想说什么,倪南已经开始转,转到凤凰, 她说就要这个了。
走在长街上, 倪南很满足地说:“我不是因为自己写的字碎掉才难过, 是因为其他的,糖画是什么都可以,你能陪我一起,我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那一晚的倪南整理书房的书, 跟周青山说哪些放到了哪,不要以后找不到书,周青山下巴抵着她的头,说好。
在西山住了几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宋文女士在公寓大厅, 她都走过去了又倒退回来看一眼, 确认自己没看错。
宋文女士提着菜,一脸不快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倪南背上, “打你电话又不接, 你去干嘛了?”
“我在工作啊, 今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外出采访,不是给你回了消息嘛。”
宋文女士往前走,倪南拉开包拉链拿卡出来刷。
屋里家具一看就不便宜,宋文女士眼尖,东西放在桌上, 慢慢打量屋内。
“你们房东人挺大方的啊, 一个出租房用这么好的家具。”
倪南摸了摸鼻子, 含糊应了一声。
宋文女士每摸一件家具就夸一句好大方,洗水果的水开到最大,盖过说话声,试图当作没听见,谁知道宋文女士走到旁边问她。
“你们房东男的女的?”
装没听到行不通,倪南实话实说:“男的。”
宋文女士留几分心眼,看她一眼点点头,之后状似不经意问起房东的事情,倪南都笑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啊,和房东不就是在交房租那天有点交流,而且还就两句话,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人家的私生活我去了解做什么。”
“我又不嫁给他。”
倪南这话说的心虚又不心虚。
前半段是真,和前房东就是这样聊,后半段好虚。周青山的私生活都和自己有关,那句不嫁给他更虚,怎么会不想呢。
那是暗恋往事的主角啊,一个从未在自己青春参演过的未名主角。
宋文女士一个“你最好如此”的眼神,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冰箱,囤的东西倒是多,宋文女士没讲她什么,问她想吃什么,倪南随便讲几个菜。
饭桌上出现的还是家里常见的。
这次过来是又当说客的,让她去当老师,毕业后去也可以,总归最后还是老师好,倪南夹菜吃饭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毕业后要回姥爷那里。”
宋文女士筷子一撂:“回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工作给你做?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和你爸一样一样的,都喜欢往那偏远的地方跑。”
“这是我答应姥爷的。”
近年姥爷身体不如前,他总在电话里说活不长了,倪南之前想让他回京城养老,他笑笑回京城那叫什么养老,叫把自己早送走一步。
老人家豁达,对生死看得很开,也从来不避讳提及,经常开玩笑说可能哪天自己睡着睡着就没了,也没人发现。
他在白哈巴生活了太多年,已经完全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宋文女士去年尝试把他接来,住了没两天就身体不适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宋文女士没说话,沉默吃饭,后面两个人一句话没再说,家里厨余垃圾捆好,宋文女士提起往外面走,回头问:“还有没有其他垃圾,有的话我一起丢了。”
倪南摇头说没了。
本来是她要送宋文女士下去,总编一个电话过来,她要开始加班。
年关将近,倪南忽然很忙,吃饭时间都要挤出来,满街的热闹,倪南在热闹欢喜声中跟周青山打电话,两个人好多天没见面,靠着手机一通电话解相思。
周青山近来也忙,具体忙什么她不清楚,从陆曼跟江津砚那里知道应该是关于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他不提,她也不会去问。
那头也热热闹闹的,在老宅里头,老爷子喊了好多朋友在家里下棋逗鸟,顺带让把已经结婚生子的子女也喊来,鞭策鞭策周青山。
周青山应付了一整天,疲惫揉一揉眉心,走到院里,指尖在花叶摩挲,折断。
聊了些日常,倪南忽然听见有人叫周青山的名字,没听见他应,那人还在叫。
“有人在叫你。”
周青山说知道,默几秒又说:“不想理。”
倪南找了个奶茶店坐下来,拿着牌号在指尖转,看一眼外头大雪,小声说:“京城今天突然下好大的雪,你那边呢?有没有下雪啊?”
自知不要多问,转了话题想放松一下他的心情。
雪的痕迹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下过雪,周青山指腹冰凉,说下了。
好像知道他的心情不愉,电话里头的小姑娘变着法子让他开心,周青山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其实已经消散很多不愉与疲惫。
他的倪倪不止读诗歌好听,讲故事的也好。
老爷子到了外头问他跟谁打电话,倪南也听见了,心跳特别快,这回是在老宅,他会怎么说?倪南手里的牌号响,声音有些刺耳,急忙跑过去拿奶茶。
也许是无意间触碰,电话挂断,也许有意挂断。
倪南不知道,拿着退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发愣,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道歉,却听见那人惊讶语气。
“倪南?”
原来是陈柯,一伙人进了奶茶店,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停在倪南面前。
银装素裹厚积雪,一脚下去脚印深,倪南把红围巾又绕一圈,手里的热奶茶冷却,一口下去冰凉,身旁的聒噪被隔绝。
她始终不得知周青山的那句话。
就好像冥冥中注定错过。
周青山握着手机没有讲话,摇了摇头进屋,挂断电话的声音的敏感,他刚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让老爷子也快点进屋,外头冷。
老爷子心疼捡起自己的花儿叶子,就这么被他折断,回到屋里逮周青山就是一顿骂。
离开老宅那天,周青山跟老爷子去了一趟墓园,两个人站在新碑前,老爷子好似感慨:“终于是回来了啊。”
周青山蹲下来拂去照片的水汽。
“这件事落个圆满,你就不要再管了,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你晓得你爸你妈也就那么个愿望,从你还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说‘我不需要我的孩子成龙成凤,只要他开心幸福,以后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平平安安就好’,莫要辜负他们。”
安静空旷,寒风吹,刺骨的冷,周青山的手指似乎如刀刃慢慢下滑。
“还没完,不能不管。”
“你这孩子!”老爷子气了,“那天电话里的是你说要带回来的小姑娘吧。世间缘薄,遇到一个喜欢的不容易,你要把缘作没,日后有你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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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南忙完工作回家,路过摊子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热乎乎烫手,路上想吃一颗也没吃上,脚还踩进水坑。
到家把糖炒栗子放桌上,立马去洗澡。
出来时看见灯火透亮暖,客厅隐约还有音乐声,闻到熟悉味道,倪南鼻头一酸,毛巾揉搓头发,吹了半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