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是在这么舒心的时刻,魏坤也并未失去理智。
他口?中仍是一副无辜的语气,温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不太?懂?”
少顷,魏坤的目光落向柳拂嬿一直藏在公文包里的手。
阴森的笑意,也愈发加深。
他并不戳穿对方,只是胸有成竹的问了?一句:“你在录音吧?”
稍顿,又带着几分遗憾,缓声道:“没用的。”
“我什么都不会说。”
魏坤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戳穿了?她心里所有的算盘。
却没想到,听到这句话,柳拂嬿眸底似有极淡的一缕轻蔑,一闪而过。
随即,魏坤忽然感觉到,小腿传来?针扎般强烈的刺痛。
有冰凉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西装裤管。
他下意识往后退。
可来?不及退后多少,麻痹与酸软的无力感立刻占据了?整条小腿。
肌肉变得不受控制,软绵绵地瘫软下去。
仿佛整条小腿都不存在了?一般。
他身体一晃,瘫坐在地。
蜷缩在角落里的柳拂嬿站起身,卸下了?一脸凄楚的假面,将肌肉松弛剂的针管重新收回包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了?魏坤的心脏。
他顾不得狼狈,飞快地转过身体,手脚并用,往一个方向爬去。
那里摆着沉重的书柜,里面大概是有什么求助的机关。
柳拂嬿蹙起眉,像踩一只蟑螂那样?,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踩住了?他的手臂。
“……你想干什么?”
麻痹肌肉的药效逐渐弥漫,魏坤的意识却还十分清醒。他浑身无力,脸上沾着尘土,色厉内荏地看向她。
“你要杀了?我吗?”
柳拂嬿勾了?勾唇,垂眸看他。
“那是最坏的打?算。”
“……但你根本来?不及动手,自己?就会被关进监狱。”
魏坤冷笑:“我们大楼的安保系统,还没有荒唐到能?让堂堂一个总裁,暴毙在办公室里的地步。”
“这样?吗?”柳拂嬿却疑惑地挑了?挑眉。
“你最怕别人?知道我是魏家的孩子,也完全不觉得,我能?做出什么威胁你人?身性?命的事情。”
“所以在我上来?之前,你应该早就撤掉了?这附近所有的安保,确保办公室里的任何对话,都不会流传出去。”
她说着,抬起眸,看了?看一览无遗、什么人?都藏不住的玻璃幕墙。
又看向天花板上那些照不到监控死角的摄像头,笑意渐深。
“对吗?”
“……”
虚张声势被一语戳穿,魏坤苍白的面色变得紫涨。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匍匐在地面上,声线发着颤:“真的是要给薄韫白报仇吗?”
柳拂嬿并未立刻回答这句话。
只是看着魏坤,厌恶地蹙起了?眉。
“把?别人?的命看得那么轻,自己?的命却看得这么重。”
“你们这种人?,真叫人?恶心。”
少顷,她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摞文件。
“我还是首选和平方式,和你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想和你签个协议。”
她淡声道:“你大概对我有一些误会。我对你们家的财产,还有你跪舔的那个爹,全都没有丝毫兴趣。”
“误会?”
魏坤冷笑:“林华集团家大业大,你知道这笔财产到底有多少吗?”
“没有人?会不想要!”
柳拂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扇了?他一个掌印。
“听我把?话说完。”
她打?开协议,一字一句道:“我在这份协议上承诺,余生不会和其他人?暴露我的身份,不会去找魏云山认亲。”
“而你也要答应我,不会再对薄韫白和我出手。”
“如?果我,或者?薄韫白身上,再度发生了?任何人?为的事故,你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届时,我的朋友会以我们今天签订的这份协议作?为证据,请求警察展开调查。”
听到这里,魏坤好像暗中松了?口?气。
柳拂嬿并没有忽视这份微妙的情绪变化,笑了?一下,曼声开口?。
“我也知道,我的朋友人?微言轻,告不倒你。”
“所以届时,她会直接将这份资料寄到博鹭集团。”
听到最后这句话,魏坤眼里亮起的光再度熄灭。
他浑身愈发瘫软,像一条死鱼那样?贴在地上。
柳拂嬿合起合同,在手心里敲了?两下。
“总之,这里面列举了?一些,我们都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事情。”
“如?果你再轻举妄动,它们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寥寥数语,将条款的制衡关系勾勒得十分明显。
对魏坤而言,这其中的筹码足够吸引人?,但牺牲也足够大。
他还没有像今天这么任人?宰割过。
就算柳拂嬿承诺的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但眼看着手臂上已经被她的鞋跟踩出伤口?,魏坤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阴沉的恨意。
“如?果我不想签呢?”
对此?,柳拂嬿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她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塑料瓶,轻声道:“那样?的话,我有一个小礼物送给你。”
知道这个角度魏坤也看不清楚,她贴心地弯下腰,将塑料瓶上的标识递给魏坤看。
□□(hf),浓度85%。
是那种在化学实验室里很常见规格的试剂瓶。
“这是强酸,你初中应该也学过吧?”
柳拂嬿用上课的语气娓娓道来?。
“在浓度大于?50%的情况下,就会立刻造成严重的组织损伤,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浓度了?。”
“另外,它也很容易挥发。”
“尽管没有淋到你的身上,但只要瓶子打?开,挥发出来?的氟化氢气体遇到空气就会迅速形成白雾,呼吸到体内,会引起低钙血症和心律失常。”
她声音渐柔,温和道:“这是一些常见的致死原因。”
魏坤喉结猛地一颤,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魔鬼。
与上次见面的温婉感不同,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乌发垂落下来?,一对长眸波澜不惊。
前额的那枚新伤,不知什么时候稍稍撕裂了?一些,红色的血从绷带背面透出来?。
衬在她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上,愈发有种苍白又冷冽的疯劲儿。
“……它既然那么容易挥发,打?开之后,剧毒的气体就会迅速挥洒在空气里。”
魏坤抬高了?音量:“就算我逃不掉,你以为你能?活吗!”
“很遗憾,应该也不能?。”
柳拂嬿端详着手中的试剂瓶,然后缓慢地垂下手,将冰凉的瓶壁,贴在了?魏坤的脸上。
她语调愈发温柔,手指素白,像一条雪色的蛇。
“不过,至少这样?。”
“薄韫白就再也不会因为你的原因,有任何的生命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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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林华集团大厦,室外的天光十分耀眼,叫人?恍若隔世。
柳拂嬿从包里拿出一直没有挂断通话的手机,点?开看了?看时长。
一小时二十分钟。
她笑着拿起手机,对听筒说了?句:“曦薇,可以了?。”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