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以后会不会也跟你一样娶到像妈妈一样好的老婆啊?」小男孩纯真的笑着,跟自己的爸爸说话。
男人笑了,很温暖也很温柔,抱起小男孩,「一定可以的。我的儿子这么优秀,怎么会不行!」
说完话,男人牵起在身旁妻子的手,三人幸福的笑着。
忽然间,一夕之间的幸福全变样。
「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们母子俩啊。」一个女子抱着男人的大腿,泪流满面。
「放手!叫你放手没听到啊。」男人一手拖着偌大的行李,一手边将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用力拉开。
「你走了,我跟孩子怎么办?」女子猛的摇头,死命不放手。
小男孩害怕得躲缩在衣柜里,额头上冒着汗珠,却浑身发抖,听着客厅所发生的对话,气都不敢大大得喘一口。
男人冷哼一声,不负责任的说:「那是你们的事,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接着朝女子踹了一脚后,毫不留情的离开了这个家。
「不要……不要走啊!啊……回来,好不好……」女子嘶声力竭的哭喊,只盼望丈夫能够回来,回到这个家。
凄厉的哭声,阵阵传入小男孩的耳里,原本佈满汗珠的额头又冒出许多汗水,滴落在手臂上,却是冰冷的。颤抖厉害的身体又更加剧烈,男孩紧紧咬着下唇,彷彿就要咬出血来,不断得发抖。最后全身一软眼前一片黑,男孩晕厥过去了,但凄厉的哭声却仍然在脑中回盪……
躺在床上的人,眉头深锁,似乎是做了恶梦,额头甚至是渗出丝丝汗珠。
接着倏地起身,大吼了一声,
「妈!」
悦枫顿时被吓醒,双眼瞪大却无神,不断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彷彿就快窒息似的。他环看四周黑暗一片,只有窗外那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照亮室内一部分。
转头看了眼床头的时鐘,显示三点四十分。
「只是梦……」他喃喃低语。
反手覆上额头,双眼紧闭,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有如庆幸只是一场梦。
新的一天,悦枫一副没事的模样照常到校上课、考试和同学打闹。那次公园之约后,那名中年男子再没来找过他。
顏悦枫和季语涵在旁人眼里仍是人人称羡的模范情侣,因为过于的模范,少部分人私底下开始怀疑并胡乱猜测。
两位女同学在走廊上聊天。
「欸,虽然顏悦枫跟季语涵是情侣,但是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a同学若有所思的对着b同学说。
「有吗?哪里?」b同学一脸狐疑。
「你想,你什么时候看过他们在大庭广眾之下搂搂抱抱或牵手这些闪死人的行为?」
「或许是他们不想放闪也说不定啊!」b同学说。
「那好,你说都第三週了,怎么可能一点争执都没有?依季语涵的个性怎么可能……」
两人谈论声随着距离走远而渐渐小声,直到听不见声音为止。此时,隐约有个人躲在某个转角处里,默默听着这一切的对话,嘴角却勾起深不可测的笑容,随后便转身走开了。
「我说,两位。你们可知道现在学校满天谣言都在传你们假交往的事情吗?」坐在位置上的靖容,无奈的说。
原本低头忙事的人,听见这般消息纷纷抬起头看向传递讯息的人。
「散布的程度?」语涵有些紧张的询问。
靖容望着她耸肩,扁着嘴答:「不是很清楚,但现在走在校园里随便都能听见这样的谈论。」
她的头微微低下,勾在耳后的发丝也因此而垂落在双颊旁,手无意间在大腿上无限的画着圈,透露出她的担心与紧张。
悦枫发现,随即手轻轻覆在她的手,温柔一笑:「担心什么,这种谣言不会持续太久的。」说话的同时,他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示意她无须多想。
她抬眸看了一眼,脸上原先有的担心在这样的安抚下,逐渐和缓,随后扬起微笑的点头。
当初,一个月的交往目的就是为了要骗季语涵的阿姨,如今周遭同学都开始怀疑了,就更不用说想骗过一个看着她长大的亲人了。
在一旁的靖容静静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谁相信你们是假恋爱啊。」
当悦枫要反驳时,班上一群男生恰好进教室,也看见这一幕,一个个开始搞怪。
「哇,好闪啊!」a男夸张的遮挡双眼。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好不是甜蜜啊。」b男语c男模仿此刻两人的动作,令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笑得合不龙嘴。
接着,d男又说:「刚刚在外面听到谣言。说是假恋爱。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画面,看来谣言很快就要破功了。」语气中满满的调侃,一群人一直起鬨。
在一阵起鬨声不断,忽然一道呼唤声介入。
「悦枫,出来一下,有话要跟你说。」班导师站在门口,对他说。
随后,悦枫立刻起身走向门外。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面对老师突然的召见,他心中满是疑惑。
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说:「你爸爸来学校说要找你,去见一下面吧。」
他没有回答,过了几秒后才僵硬的点头回应。
回到教室里,语涵见他神情不对,上前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他只有摇头,接着又一语不发的走出教室。
靖容见状,神情一丝凝重的说:「不太对劲。」
「先观察看看吧……」语涵虽这样说,但话中依旧有许多的担心。
走到学校后花园,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入口,站在中央花圃前。
「我不是说过,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悦枫声音不带任何一点感情的说话。
那人转过身,用着哽咽的声音说:「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们,把你们丢下去面对一切的困境……」想哭的衝动使得他说话有些断续。
「但是现在让我用剩馀半辈子来补偿你,陪你一起面对未来的日子,好不好?」男子激动得拉着悦枫的手,似乎在恳求他。
悦枫微低头,视线落在那拽着他的那双手,停了许久,他无情的拨开那双手。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会因为这样,妈就会回来了吗!」他冷笑,随即脸色一变对男子大声一吼。
男子被吼得傻楞,「我……」
「补偿是吗?那么我请问你,当初我们母子两面临你所欠下的巨大债务,房子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通通拿去典当到一件不剩,甚至是需要到出去乞讨的时候……」
「你人在哪里?」
悦枫讲到这,声音不禁哽咽,但仍是默默的将这些往事往肚里吞。
男子满脸愧疚的低头,沉默。
见男子不说话,他继续道:「每晚妈妈躲在房间偷偷的哭,从不跟我说。但其实我都知道!而我只能等她哭完后安慰着。我一滴泪也不敢掉!」他眼眶泛红的对男子吼,男子只是痛苦的摇头。
「我哭了,谁来当她的依靠、谁来保护这个家?她只剩下我可以相依为命,她那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早已经无情的拋下她。」
悦枫边说边擤鼻子,此刻的他很努力得忍住不哭,但却不断的泛泪、哽咽。
「这些,你知道吗?」他用力的戳着男子的肩,彷彿就在指责着男子所做的不是。
这个时候,坐在靠近窗户,认真上课的语涵往窗外一看。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和一个中年男子在后花园说话,而那熟悉的人影似乎情绪很激动。
她拍拍坐在前方的人的肩,朝窗外指了指,「靖容,那个是不是悦枫?」
互看彼此一眼,似乎用眼神做了什么沟通似的,两人即刻向正在上课的教授随便搪塞一个理由后,便迅速离开课堂,前往后花园。
悦枫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声怒吼,泛红的双眼怒瞪着,眼神里除了满腔的愤怒,还有所承受过的无力委屈。
「当我被别人嘲笑是个没有爸爸、被爸爸拋弃的孩子的时候,你在哪?」他说着一件一件事,有如昨日才刚发生,还心有馀悸似。心有如绞痛般的疼痛,痛到令他有种眩晕感。
「当妈妈因为你那可悲的债务每日辛劳奔波,努力工作还债。却在某一个晚上,因精神不济而出车祸。在医生拿出放弃急救同意书时,你人到底又在哪里?!」
他彻底崩溃,将所有的不满、委屈通通在此刻全数爆发,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用哭吼喊出来的。双肩剧烈颤抖着,泪水布满那张充满悲愤的脸,眼眶被泪水佔据,彷彿就像是最后的坚强。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家在最苦难的时候,只有妈妈努力一肩扛起所有事情,而你却不负责任的不知道躲到哪去。」
低沉的嗓音充斥着哽咽,每讲一件事,眼前男子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悲痛的神情同时也更加强烈。
男子难过得想上前拥抱悦枫,「儿子,爸爸真的对不起……」
「不要碰我!」他大喊,并用力的挥开对方的双臂,动作的同时,泪水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留恋的滴落下来。
面对男子满满的愧疚及懺悔,悦枫丝毫不领情的说:「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妈再也回不来了。」
「连最基本的保护一个家你都做不到,还跟我谈什么补偿。你有什么资格,甚至是……你用什么立场来补偿?」他一步一步逼退男子,而对方也一步步的向后退,还有些踉蹌。
登时,男子双膝一屈,重重的朝悦枫的方向一跪。
「你……!」他顿时震惊,双眼瞪大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说不出话来。
男子低头,痛哭流涕的说,「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你妈妈也无法回来,一切也都太迟了。也明白我当初的离开对你们造成了无法抹灭的伤害……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愿意做任何一切事情,来弥补我所犯下的错误。」男子脸上有风乾的泪水痕跡,也有一行行的泪水,双眼泪汪汪看着悦枫,乞求道。
悦枫微微欠身在他耳边,用着浓厚的鼻音说。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希罕你的弥补。我只要……」
……
你,永远消失在我眼前,我再也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