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原本预定好啟程的时间,却因为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耽误了不少。
所谓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指的是我们无预警的被一群发了狂的粉丝包围,而这个意外的状况让几乎整个剧组人员都很难行动,毕竟身边的拍摄仪器本来就很多,突然被这么一包围,根本让人举步维艰。
而造成这股骚动的罪魁祸首,就是该死的风擎。
『目击者目睹风擎本人大半夜在某某饭店附近出没,引来粉丝小规模的包围行动』这是我所接收到的消息,当我一大早整理好行李准备去退房的时候,看到饭店周围满满的人潮,简直快要疯掉了。
「大姊,饭店人员说已经帮我们开好后门了,可以出发了吗?」peter走到我身边,对着我小声的说。
「好,先让韩越上车,他的伤势不能被外界发现。」我对着peter认真的嘱咐,见他一脸谨慎的点点头,我便立刻朝工作人员挥手指示,让保全人员先替我们开一段后路。
等我们都全数上了保母车,我才稍稍放下紧绷的心情,在感到狼狈的同时,也觉得极度怒火中烧。
「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我愤怒的扭头看向风擎,却见他居然还在对着车窗外的粉丝招手说byebye。
bye个屁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带给我们很大的麻烦,而且大多数的麻烦都是老娘在帮他收拾的!
见我发飆,风擎这才用无辜的神情对着我说,「大姊,我昨晚被你这样突然轰出房门,我只是照你的意思自己走路回房间而已啊,哪知道会被粉丝发现啊。」
我被他回的一噎,他这样一解释,感觉好像我也有错一样。
「为什么风擎哥昨晚会出现在大姊的房间啊?」欧阳睿不解的朝我们看来,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风擎。
我愣住,这个问题可以很单纯,也可以包含某种不单纯的意思。
「咳咳。」坐在最后一排位置的韩越突然咳了几声,他的脚上还包着扎,听他这样一咳,我立刻朝他关心的看去,「怎么在咳嗽?是车上冷气太冷吗?」
对着我一连串的问句,韩越只是朝我摇了一下头,然后就逕自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看着他闭起双眼小憩的样子,我不禁觉得昨天的种种罪恶感和内疚还在我心底不断滋生,于是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让其中一个跟我们同车的工作人员替韩越盖上。
见此,风擎湛蓝色的双眸盯着我一动也不动,这样的注视让我全身发毛,但我还在刚刚的气头上,所以我只是转回了身子,在回程的路上没再对他开口说一句话。
韩越一受伤,原本安排好的程序都要往后延一段时间。
好在比较费工夫的外景已经拍完了,只是上次在庆功宴上跟叶小姐谈好的那隻广告代言,可能需要延迟一阵子。
回到台北之后,除了忙这次专题月的大量文书资料之外,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照顾韩越。
对于这次的意外,公司当然是不高兴的,但是除了对道具组的惩处之外,他们倒是没有太多的动作,甚至连陆竞宸这个一向最难搞的咖居然也破天荒的没有找我约谈,而这一切只是加深我的罪恶感而已。
虽然,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道具组他们的错,但事实上,我才觉得自己是最需要接受惩罚的一方,所以当我知道自己没被给予处罚的时候,心里一直觉得耿耿于怀的难受。
我开着golf一路来到韩越的住处,这几天下来我一直都是如此,这已经变成我的惯性行程之一了。
我熟门熟路的按了门铃,没多久门就自动打了开来,经过这几天,韩越也知道除了我之外也没人会在这时间点找他。
「今天去复检了吗?」我一进门就看到韩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正低头包扎自己受伤的那隻脚,于是我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优碘和纱布,坐下来帮他清理伤口。
他轻应了一声,低眸看着我用棉花棒沾上优碘,然后细细的替他擦上已结痂的伤口。
我感觉到他正默默的看着我替他上药,不禁抬头问了一句,「伤口还痛吗?」
「没什么感觉。」他靠上身后的沙发椅背,全权让我替他处理伤患部分,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如此,我会提醒他记得去复检,也会帮他上药包扎,前天医生终于把线拆了,剩下的就只剩伤口的部分需要照料了。
虽然我知道他一向不会回应我的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唸他,「我说你,下次不要贸然做这么危险的事好不好,我受伤了还好,如果你有个什么万一,我可是怎么赔都赔不起的。」
韩越沉默了半晌,然后才低低的说了一句,「芳婷。」
正在帮他上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要是平时的我,早就气的指着他鼻子大骂「不准叫我芳婷!」,可是此刻,他的眼神和他的语气,都有种让我骂不出来的感觉,只能愣愣的抬头看他,应了一声,「恩?」
「如果那天走到高架灯下方的是我,不是风擎,你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我怔着,脑带因为他异常认真的语气而有点反应不能,「什么同样的事?」
只见他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然后才开了尊口解释,「跑过去把我推开。」
哦,所以他是问我如果那天是他快要受伤,我会不会也大喊着衝过去,然后一把将他推离危险区域?
我笑了起来,因为他的问题时在单纯的很可爱,「那是当然的啊,我是你们的经纪人欸,怎么可以让你们受伤勒?」
「不是我们。」他突然打断我,皱起好看的眉宇以示恼怒,「我是说我,不是说我们。」
「……」
我实在想不出你跟你们有什么差别,基本上无论是他、风擎还是欧阳睿,只要一面临这种状况,我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这根本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问吧,答案本来就很明显啊。
见我一脸困惑的表情,韩越乾脆闭起眼睛叹了一口气,「算了,对牛弹琴。」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怒了,瞪大眼睛朝他质问。
「就是你很难沟通的意思。」韩越依然淡定,「国语字典上有写。」
老娘当然知道对牛弹琴的意思啊!当我没读过国小吗?我是问他这样骂我是什么意思!
我愤愤的咬咬牙,故意大力的放下那瓶优碘,玻璃瓶底一下子撞击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极为响亮的「匡啷」声。
韩越抽了抽嘴角,感觉像是一抹快要绽开的微笑,但我却觉那抹微笑代表着嘲笑。
好在韩越的伤势有了好转的跡象,所以除了韩越的广告合约之外,专题月的行程依然在行径中。
「这次的日常生活大公开……我打算以谈话性的方式进行。」
这天,我和风擎、韩越和欧阳睿三人一起坐在休息室的沙发区里,却依然讨论着工作的内容。
我会有这样的决定,主要是因为前两年已经把「突袭偶像房间」的梗用过了,而且过程中欧阳睿还几度恼羞成怒(因为被发现床底下藏有儿童不宜的书刊),所以,今年势必要来点不一样的。
关于这次要讨论的主题,我想了很久,像是「你喜欢哪一类女孩」还是「你的天菜类型」的话题我觉得有点过时,而且既然主题都叫「日常生活大公开」了,那话题应该是要绕着日常生活转才对。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三人,把这次的题目拋出来,「我想讨论有关你们平时传讯息时会有的习惯。」
这个话题听起来可能很普通,但请相信我,这其中可是藏了很多可以挖掘的话题。
「第一个问题,请说明一下你们使用贴图的习惯。」
「贴图?大姊是说line的贴图吗?」欧阳睿率先发问。
我朝他点了点头,「对,就是平常在line里使用贴图的习惯。」
风擎坐在沙发上,慵懒的靠在一旁,隻手撑着下巴,「我不用贴图。」
我点头,示意工作人员把这段对话录下来,然后我看向欧阳睿,忍不住嘴角带笑,「你都是用詹姆士嘛,这个我知道。」
见我的反应,欧阳睿有些恼羞的想辩解,「詹姆士的表情很好用啊,而且还是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风擎故意摆出一副「这就是屁孩」的嘴脸,吐槽了一声,「切,好无趣喏。」
「怎、怎样啦!拜託,一个大男生去买贴图超级娘的好不好!」欧阳睿有些激动了起来,然后看向我,「大姊,你也这样觉得吧?女生都会觉得买贴图的男生很娘吧?」
我乾笑了起来,不太确定我要怎么回答比较正确,然后有些尷尬的看向另一边冷着一张脸的韩越,他的脚因为受伤的关係而穿着夹脚拖,对此他不爽了好几天,因为他觉得夹脚拖实在是一种很难搭配衣服的鞋类。
我记得……韩越倒是蛮喜欢买贴图的,因为他很懒的用文字发讯息,所以通常都是用贴图能带过就带过这样的习惯。
跳过韩越,我赶紧把手中的资料翻了下一页,继续提问,「下一个问题,你最常发送的文字讯息是什么?」
风擎想都没想,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直接回答我,「『在想你啊』。」
容我解释一下,由于风擎电话里的连络人里头有八成是女性,所以对话里也都是带着曖昧的气氛,据我所知,那些女性最爱发给他的一句话都是「在干嘛?」。
所以花花公子风擎所有的惯性回答都是那句「在想你啊」,实在有够北烂。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常常出于某种强制性的理由,必须亲自检察一下他通告以外的约会,完全是非自愿性的。
我转向韩越,却见他只是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神里透露着他根本懒的回答我这一题。
接收到他眼神里的讯息,我任命的耸了耸肩,开始回想我跟韩越传讯息时的内容。
『明天要记得在指定的时间上节目喔!』
『恩』
『礼拜三的那隻通告暂时取消喔!』
『恩』
『boss有跟你说这次时装展的地点在哪吗?』
『恩』
『恩的屁啊!回答我啊!』
ok,所以除了贴图之外,韩越最常发送的文字讯息是「恩」。
「我好像没什么太常发的文字讯息欸……」欧阳睿一脸的苦恼,很认真的在想刚刚的问题。
见他一脸绞尽脑汁,我开口想替他解围,却又被他一下子打了断。
「啊!我知道了!」欧阳睿眼前一亮,然后随即又露出一抹自怜自艾的神情,「我最常发的讯息,就是跟我以前的团员说:『抱歉兄弟,这次又不行了』。」
语毕,眾人一阵沉默。
好吧,我可以理解欧阳睿的答案,因为每次当他问我,可不可以让他回去跟旧团员表演的时候,我的答案几乎都是「不行」。
「最后一个问题,你最常用line跟谁传讯息?」
他们连眼睛眨也不眨,一口同声的回答,「你啊,不然还有谁?」
对于他们难得有志一同的默契反应,我跟一旁负责录音的工作人员都同时愣了一下。
马的,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不知道是怎样,心里就是有一种不太爽的感觉。
结束访谈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再次看向腕表,才发现已经下午六点了。
检查了一下手机里的行事历,距离风擎的个人访谈还有一段时间,至于中间这段比较不忙的空档,基本上公司都会跟各大杂志和电视台做形式上的协商,也就是说,公司会负责洽谈所有能够让maximum专题月佔版面的媒体公司,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不过这个部分我是不是用干涉的。
收拾一下自己的桌面,我拎起包包走出办公室,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本来要往b2按去的手却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改往艺人休息室的楼层按去。
关于韩越的脚伤,这半个月来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只要我一有空,就一定会去探望一下,检察他的状况有没有问题。
走出电梯的玻璃门,我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到长廊的尽头,然后敲了敲韩越休息室的门。
里头没有回应,看来韩越已经先回家了。
我撇撇唇,但还是压下门把走了进去,想说替他收拾一下东西也好,我顺手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宽敞的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眨眨眼睛,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却多了一个人。
他正悠间的坐在里头的l字型沙发上,见我开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朝我看了过来。
「风擎?」我微微扬起眉,有点困惑,「你怎么在韩越的休息室里?」
风擎没回答我,只是扬唇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我总觉得那笑里添了一些我从没见过的情绪。
他站起身子,朝我走了过来,然后伸手把我身后的房门关上,可是他关门的那隻手却没有放下,只是把我压在他和房门之间。
这样的姿势……形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壁咚。
什么鬼?
我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蓝宝石双眸,深邃的五官在上头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深刻,好一阵我才开口问道,「你干嘛?」
风擎的嘴角依旧带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染上双眼,「我就知道你会来找韩越。」
我皱起了眉头,不太知道他现在是打算要干嘛,这感觉让我有点不耐烦,「我来看他今天伤口好的怎么样啊。」
听见我的回答,他沉默了片刻,这种状况让我有点紧张,因为这样的风擎是不常见的,平常的风擎应该是用更幼稚的方式来指控我都只关心韩越,却忘了他之类的才对啊。
「这半个月以来,你常常去韩越那里吧?」沉默了一阵,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要不然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顿,也不知道我干嘛要掌心冒汗,我只是愣愣的盯着他俊美的脸蛋瞧,觉得自己平时还算有威严的形象在此刻好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你……」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暗哑,这样的暗哑让我耳朵微微发痒了起来,「你喜欢他?」
闻言,我一把将他推开,让我跟他之间瞬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是他的经纪人,照顾他的伤势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你以为韩越受伤代表什么?他是模特儿欸!他是要走伸展台的人,要是他的脚有个什么万一,或是留下了什么伤疤,你以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所谓的事吗?」
风擎听我骂了一串,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依然没有开口回话,只是深深的望着我。
过了几秒,他突然看着我说,「大姊,你的眼镜上好像有脏东西。」
正当他要抬手帮我摘掉眼镜的时候,我猛地后退一步,然后转过身子,让自己彻底背对他,「不用你管!」
风擎在我身后闷声笑了起来,他语带抱歉的开口,「好啦,对不起嘛,是我不对,拜託你别跟我闹彆扭好吗?」
「谁跟你闹彆扭啊!」我怒气冲冲的想转过身去骂他,可是又不想跟那个浑蛋面对面,于是我压下门把走了出去。
「欸欸欸,大姊!拜託你别生气啦……」他见我走出房门,也赶紧跟了上来,但老娘现在不想看到那个王八蛋的脸,所以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的头也不回,风擎则是依然跨着大步,不疾不徐的走在我身侧,像个游魂似的不肯罢休。
「大姊,理我一下啦。」
「闭嘴。」我气极败坏的回着,根本不想鸟他。
我要走到电梯门前时,一个停在电梯门旁的男子却让我一下子煞住了脚步,风擎还以为我终于肯停下来了,松一口气似的走到我面前,「大姊,你终于肯理我了吗?」
我没听进风擎的话,只是将视线直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那个也正看着我的人,觉得全身突然凉的发麻。
那男子有一头柔软的茶色短发,一双澄澈的双眸,他看着我,露出那么我所熟悉的温柔笑容,透着一旁的落地窗,他整个人沐浴在下午时分的斜阳下,看起来柔和无比。
有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双眼,灼热的发疼。
然后,那男子缓缓开了口,声音低沉醇厚,「芳婷。」
他说,芳婷。
见我一下子怔住的反应,风擎有些奇怪的转身朝那男子看去,稍稍皱起了眉,然后又回头看看我,「他谁啊?」
我没回答风擎的问题,只是松开抿的发白的唇,声音生硬又平板,「你怎么在这?」
他礼貌的笑了笑,像是没有注意到我语气中的不自然一样,对着我解释,「我来找我哥,有东西帮他送过来。」
「他在8楼。」出于礼貌,我告诉他这个答案,然后我很快的把视线移开,直直的走过他身边,按了下楼键之后,便走进了敞开的电梯门里,没有要等任何人的意思。
风擎依然满脸不解的站在原地,见此,那男子笑着朝他道,「你是风擎吧?」
「我是。」风擎点了点头,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的手,也礼貌的抬起自己的右手,和他握了一下。
「我是陆诚海。」那男子笑着自我介绍,语气柔和且态度礼貌,「这样解释你可能比较明白......我是你们老闆的弟弟。」
我僵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去按电梯里的关门键,觉得为什么今天电梯关门的速度那么慢,那么龟速。
「也是……你们经纪人的前男友。」
这是我在电梯关上门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