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尘,帮我去储藏室拿瓶威士忌吧。」
「威士忌?」擦着檯面的手一顿,南雪尘疑惑侧目,「都快打烊了,拿什么威士忌?」
「我记性差,怕明天忘记嘛。」晃了晃手里的空瓶,李俏瘪着嘴,微弯的凤眼全是撒娇的意味。
「你清理得快,就帮我去拿一下吧,我这还没收拾完呢。」
瞥了眼她身前的凌乱,南雪尘沉默片刻无奈一叹,放下抹布就出了吧台,又不忘朝门口打望一眼。
视线随南雪尘投向后门边的储藏室,直到门被女人反手带上,李俏神色一冷,看向身旁的许筑,「刘经理说成了就给咱俩升一万,你觉得是真的还假的?」
心底惴慄一片,许筑垂着头,面色僵硬,「??不知道。」
「呵??」李俏冷笑一声,「没事,里头有监控,他也赖不掉。」
「——雪尘姐姐!」
话音终了,不过几分鐘的过渡,酒吧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白衬衫整齐地搭着黑色的制服外套,少年扣着肩上的书包带子走了进来,脸上是无邪的笑靨。
早成了习惯,李俏看着陆行洲托起腮,打趣起声:「呦,你今天提早来了啊?」
笑着抓抓头,少年一脸害臊,「今天考试,比较早就下课了。」
说着,视线在吧台内探了探,却觅不得人,于是望了圈人影寥寥可数的夜场,陆行洲疑惑地顿了下,「雪尘姐姐呢?」
「喔,雪尘啊?」李俏一笑,「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一怔,陆行洲看了眼腕上的錶,距离整点还剩十分鐘,「怎么可能,我今天还提早来的呢。」
在一旁听着俩人的对话,许筑不安攥着指头,不敢开口。
「就跟你说回去了,你怎么还不信呢?」李俏轻笑一声,话音有些调侃,「难道姐姐我还会骗你啊?」
听出她话里的不善,陆行洲迟疑了下,面色有些尷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反驳也有些不识相,少年只好在酒吧里又打望了圈。
掌心紧了紧书包带,陆行洲轻叹口气,转身之际又看了眼许筑和李俏,伸手推开大门,「那不好意思,我先走??」
「——碰!」
却还未踏出一步,一声巨响从酒吧的深处传来。
许筑浑身抖了下,愕然看向储藏室的方位,心跳顿时飞快得不行。
此声极响,今日又是提早打烊的点,夜场早已逝去大半人流,笑语也被爵士乐完美盖过,那从深处传来的撞击声几乎将整个daytime震了下。
陆行洲心一晃,随着身后几个客人循声望去,也扭头将视线定在酒吧后方。
机警地扫了眼陆行洲,李俏紧着心正想开口,可少年却已抬脚走向声源,「??不好意思,我借个厕所。」
瞧此,李俏抽了口气,扭头看向许筑,「??快去拦他啊!」
因为和南雪尘关係较好的缘故,许筑和陆行洲是较常说话的,可此刻女人脸色早已煞白一片,握着玻璃杯的双手更是颤得可以。
脑子浑得和糨糊似的,连让他离开的藉口也没想,但李俏在旁不断催促自己,许筑还是耐着颤慄出了吧台,快步走向了陆行洲。
「——许筑!」
俩人一前一后来至接近厕所的储藏室前,却还没跟上少年的脚步,有道撕心裂肺的喊声猛然打入了耳膜。
许筑浑身一僵,震愕地瞪大双眼。
「??雪尘姐姐?」
停下脚步,陆行洲诧异地侧首,看向那似乎传出声音的木门。
「许筑!」
而不过转眼,又一声清晰地掷入耳里。
确定是南雪尘的声音,少年有剎那的僵滞,下瞬又猛然凑上前去,「雪尘姐姐!你在里面吗!?」
「陆、陆行洲??」见陆行洲这模样,许筑脸色灰白一片,伸手就想拦住他,却又被少年一把甩开。
「雪尘姐姐!」
心跳浮燥了起来,陆行洲慌张地扭着门把,却发现里头锁着,又捏紧拳头重重敲在门上,「雪尘姐姐!你在不在里面!?」
见客人被后方的躁乱引去注意,甚至有人起身凑近那头,李俏慌张地咬牙,快步走出吧台欲上前拦住,可与此同时,储藏室里的人听到少年的声音彷彿愣了下,随即拔出更大的喊声——
「陆行洲!」
「雪??」少年眼曈一晃,嗓音的急切翻了倍,「雪尘姐姐!你怎么了!?」
情况太过突然,虽不知里头发生什么,可听南雪尘喊得如此凄厉心里就觉得不对,陆行洲慌乱地转了数下门把,像忘了门反锁的事实。
抽了口凉气,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面色洗上几分灰白,「??钥匙呢?」
愣了下,「??什么?」
「我问你他妈的钥匙呢!?」
被陆行洲这么一吼,许筑肩膀一抖,下意识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的李俏。
视线在那双紧迫的凤眼顿了会儿,又战战兢兢地扭头,「我、我??」
许筑瞪着双眼,却不敢看他,右手掐住口袋,嗓音颤得不成样子,「我没有钥匙。」
「该死??」
咬牙暗骂了声,陆行洲焦急看了看四周,迅速卸下书包扔在地上,然后朝后退一步——抬脚往储藏室的门狠狠踹了下去!
「碰!碰!碰!」
四周纷纷侧目的这里,许筑白着脸看着少年急迫的侧顏,几道巨响像是击在胸口,心脏挣扎着要跳出喉咙。
「陆行洲!救我!」
「陆行洲!」
听着南雪尘一门之隔的吶喊,心中的负罪感愈来愈重,几次颤抖的屏息下,她终究忍不住从口袋掏出钥匙,可一个没拿稳又掉在了地上。
「——啪。」
馀光扫见有串钥匙落在脚边,陆行洲踹门的动作一滞,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又急忙比对起锁孔??
胸腔起伏得厉害,大脑是快速叠加的恐惧,捏着钥匙的五指颤得不成样子,他死死咽了口唾沫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可看着一支支戳不进锁孔的钥匙,又随着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嘶喊传来,他心口的凉意疾速渗入四肢,掌心更是冒出了冷汗。
「雪、雪尘姐姐??」
不知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安抚她,陆行洲僵硬地囁嚅:「没事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颤抖说完,直到最后一个钥匙插进锁孔,陆行洲猛地一转,打开门就衝了进去——
「陆行洲!」
「雪??」
还没跑几步,看着那衣服被扯得破碎不堪,红着脸哭喊的南雪尘,和那把她摁在地上正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陆行洲愣了愣,嘴里的话止了。
心跳明明因慌乱狂躁得不行,但此刻像有人狠狠掐住他的胸口,心脏犹如窒息一般,他浑身大片大片地凉了下去。
那晚干了什么,陆行洲其实记不太清了。
只是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只有被揍时会疼。
揍人时,拳头也会疼。
??
从贩卖机买了两杯热牛奶走来,看着裹着制服外套蜷缩在石阶上的女人,又抬眼一扫俩人身后的平房,陆行洲低下头,在她身旁坐下。
「雪尘姐姐,这给你。」
视线在那冒着热气的牛奶停顿片刻,南雪尘抬眼朝他看去。
少年早褪去身上的制服外套,此刻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清秀的俊相违和地添了数道伤痕,右眼微微肿起,唇边渗着血,一头清爽的黑发更是乱得不行。
「谢谢。」南雪尘低下头,接过热牛奶。
陆行洲没说话,南雪尘也没有,俩人静静坐在门前的石阶,沉默在夜色中无限延伸。
指尖摩挲着杯身的热意,不知过了多久,南雪尘才蓄着勇气般抽了口气,微红的眼定在远处半明半暗的路灯,「其实??」
「我以前,有个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