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几年,我出生了,但他们的关係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產生改变,虽然他们都很疼我、宠我,且小时候的我也没想太多,没有察觉爸妈从来不同时出现在班亲会或是任何双亲该同时出现的场合,我只知道,我是被捧在他们手上的明珠,一开口就什么都有,该有的也不会少一分,想做什么也没有任何阻碍。
我以为我真的说什么就有什么──直到那天,爸爸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她是我的爱人,今天会想坦白是因为瞒下去也没必要,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这你也明白。」爸爸对着妈妈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严肃。
妈妈没有接话,只是咬着唇。
「你不会告我通姦的吧?打从一开始这个婚约就毫无意义,也就没有告不告的问题。」
妈妈低着头,还是没有回答爸爸。
「婚姻表面照样维持,但你自由了,可以去追求你真正爱的人,虽然不能步入礼堂,可是从现在起我不会插手你的世界,剩下的义务就是一起把雪嫣养大,等长辈都走了,到时候离婚也不迟。」爸爸说得好平淡,我听着听着,都感到陌生起来。
那安静的一下子,恰能使呆呆站在门口的我消化爸爸刚才说的话。
什么是毫无意义?
什么是维持表面?
什么是到时离婚也不迟?
懵懂的我,只知道原来我的爸爸跟妈妈,其实不像其他同学的爸妈一样相爱,打从有记忆起,我好像就不曾看过爸爸抱过妈妈,或是妈妈牵着爸爸的手说话的样子。
不对,还是有的,当爷爷来家里看我时,爸爸妈妈就会变得特别好,他们会像其他同学的爸妈一样交谈、挽着对方的手温柔谈话,但当爷爷一走,这些就全部消失了。
我好难过,当下的衝击是,我真的好难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反正一股沉重的悲伤袭来,那时才小学三年级的我挡也挡不住,那时的爸爸好可怕,然后妈妈也好冷漠,这种凝重的气氛我实在待不下去,所以逃了。
爸妈当时太专注在彼此身上,没人知道我回了家,也没人知道我又离开了家。
我跑着,不顾一切地跑着,泪水不停滑落,正常小三生该有的举动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心脏因为奔跑所以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经过几个转弯,我回到了公园,溜滑梯还有何聿凡在,好险,真是好险,我伸手捏紧剧烈撞击的胸口,另一隻手擦了擦眼泪。
「何聿凡,阿顏盼情勒?」我问,刻意撑大了双眼,因为它们有点肿。
溜滑梯溜到一半的何聿凡闻言一顿,愣愣地转头,对上我的脸时,瞬间露出无邪的笑容。
「黎雪嫣你回来干嘛?刚好我很无聊!陪我继续玩!」他跑向我,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顏盼情回去啦......欸,你哭了?」
「干、干你屁事喔!」被戳破的我有点恼羞。
「哈哈哈,哭屁哭喔,爱哭鬼!」何聿凡像是捉到我的小辫子般,没良心的指着我笑。
「我哪有哭,不要乱说话啦。」生气了,我音量提高几分:「吼,我回来不是找你吵架的,陪我玩游戏啦!」
「好啦好啦,玩什么?」他搔搔头。
我想了想,「鬼抓人?木头人?老鹰抓小鸡?」
他无言:「......我们只有两个人而已,这些两个人是要怎么玩?」
我被问得无话可说,陷入窘况。「阿,对吼......顏盼情回家了。」
何聿凡跟顏盼情跟我同校同年级,也刚好住在附近,一到假日,我们就会相约到公园游戏,而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三年了。
两个女生跟一个男生,这种组合常常被同学笑,说不在意调侃是骗人的,但比起那些,跟他们玩是真的很快乐,每次玩在一起,什么烦恼都会被拋在脑后。
玩完剪刀石头布,接着玩翘翘板,后来又去吊桿槓,最后连黑白猜都玩过好几轮,我跟他也没什么事做了。
我跟何聿凡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还能玩些什么,两个人坐在溜滑梯旁的地上瞧着在烈日下翩翩起舞的白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