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么在意他了?”
蒋渡看着乌寻霜推开自己迅速整理好衣服,心里酸得要命。
“我一直很在意他。”
乌寻霜微微垂首,把有些散乱的头发理好,方才的情欲在顷刻间散尽,又变回了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只是家人?”
蒋渡盯着她的脸,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可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人就坐在那里,就像一道摊开的考题,题面没有任何隐藏,但他就是怎么都解不出来。
“他不只拿你当作姐姐,我也是男人我能看出来。”
蒋渡憋不住了,起身双手扳过乌寻霜的双肩,逼着她正视自己。
“那又怎样?”
乌寻霜抬头,平淡的表情,眼中却带着一丝执拗:
“这根本不重要。”
“你”
蒋渡语塞,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好像在乌寻霜眼底深处看到一丝从未显露过的偏执。
那丝情绪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在他心上狠狠地刻下一刀。
“我也可以做你的家人,只要你愿意。”
还是不死心,蒋渡握着乌寻霜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
“你?”
乌寻霜回望着他,脑海中闪现的是今晚他和父母亲人相处时的一幕幕,半晌轻笑一声,摇头:
“抱歉,你没办法成为我的家人。”——
简清欢知道自己的行为蠢得可以。
如果乌寻霜回来看到他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大门口等她,一定会生气。
可是他就是没法控制自己,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忙了两周,几乎没和他碰过面,但却和蒋渡在一起。
之前的事还一直卡在他的心里,以至于他每天要在脑子里自导自演十几遍她找蒋渡“解决问题”然后认定还是蒋渡更好的场景。
可是今天下午姐姐竟然去学校接他了。他当时真的欣喜若狂,他想跟她说,他很想她,想得都要发疯了。
却被宋可研横插一脚,把气氛全都破坏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宁可她不高兴,可是她没有一点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让他心里的欣喜又变成了失落。
思念,不安,惶恐,甜蜜,酸涩,冲动…
简清欢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竟然能同时塞下那么多种矛盾的感情。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而唯一能安抚这一切的人,却在那种情况下,被别的男人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醋意肆虐成灾,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不知道他站在零下几度的公寓门口像个望夫石一样傻傻地等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没意义的事,满脑子都是疯狂膨胀的奇怪念头。
如果她的身边再没有其他人,那该多好?
如果她的世界像他一样,只有他,那该多好?
如果…
他阻止不了这些诡异的念头。
尤其当他身处在被乌寻霜气味包围的家里,看着餐厅桌上那一大桌已经冷透了的饭菜时,这些念头会变得愈加强烈。
鼻尖一凉。
简清欢从乱麻似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抬头看天。
是雪。
刚开始只有零星几片,很快就飘飘洒洒地成片落了下来。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简清欢伸手,用手指去接慢慢飘落的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在指尖,先是冰冷,然后很快便融化消失。
这雪,跟姐姐好像。
冰冷,纯粹,美得惊人。
自由地散落,无牵无挂,如果你不招惹,她就静静地路过,不多纠缠。
可如果你想抓住她,甚至把你滚烫的心献给她,她就会留下一片冰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清欢抬着手掌,像是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一样,固执地看着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在掌心,又一片一片融化消失。
“姐姐…”
他喃喃自语:
“我该怎么做,才能抓住你?”——
乌寻霜把车开到公寓楼下,就看到这样一幕。
少年一动不动地坐在路边的街灯下,发呆似地盯着摊开的手掌。
鹅黄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淡光,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四下飘落,显得他身上的穿着十分单薄。
乌寻霜下车,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简清欢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似曾相识的画面。
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漫天大雪中天真地等待着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哪怕遍体鳞伤,依旧愚蠢地盼望着一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
就像是已经死去多年的痛觉神经突然又醒了过来,心痛裹挟着酸楚席卷而来,她抬脚,一步一步向简清欢走过去,也向记忆中的自己走去。
“怎么这么傻”
她停在简清欢面前,分不清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记忆中的自己。
“明明知道她不值得。”
“姐姐?你回来嘶、”
简清欢听到声音抬头,就看到乌寻霜正站在自己面前垂着眸子望他。
他在雪中冻了太久,头发上和肩上都积了一层薄雪,想起身,两条腿却有些发僵,还没站起来就又跌坐了回去。
“别动。”
乌寻霜皱眉,伸手把他身上的一层浮雪拍掉,然后脱下外套裹在了他的身上。
“姐姐!不用,外面这么冷”
“我说了别动。”
乌寻霜一把将人按住,强行把外套裹严实,然后坐在他旁边,把他抱在了怀里。
清冽的草木香萦绕在鼻腔,少年的脸冻得冰冷,努力地偏着头不让自己碰到她却被她按着贴在颈窝。
“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样会感冒、”
简清欢有点发懵,原以为她会生气,甚至会骂他一顿的,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对不起。”
乌寻霜搂着怀里的人,无意识地越搂越紧。
寒冷无孔不入,顺着她的领口和袖口肆无忌惮地钻入,口鼻中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但是有什么东西,什么更深的东西,在她心里拼命钻磨。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简清欢垂眸,反手把人回搂住,想尽量用身体帮她抵挡一些寒冷,抬手一下一下慢慢抚着她的长发。
她在道歉,可却好像不是跟他道歉。
她好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那些话好像是说给他的,又好像是说给那个人。
只是几秒钟,他感觉自己好像短暂地窥见了她那颗层层封锁的心在剧烈地挣扎。
“姐姐,不晚,一点都不晚。”
他搂着人,在她发顶轻吻:
“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