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枳一夜睡得很安稳，岚筠一早醒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脸色看起来正常了很多，她稍稍放了心。
    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去厨房煮上小米粥，又烧了壶热水倒在杯子里晾着。可惜家里没有蜂蜜，岚筠打开手机记在备忘录里。
    水温降到正合适，她端着杯子要回卧室，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响动。快步走回去，一进门，就看到魏枳按着太阳穴坐在床边，眉头紧皱。
    她叁步并作两步走到他旁边，将杯子递给他，“怎么起这么早？喝点水，再躺一会儿。”
    魏枳想说话，一张嘴，嗓子就疼得厉害，于是接过水来慢慢喝了。嗓子多少舒服了些，他却不想说了，干脆将人拉近了，头靠在她的肚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岚筠用手指帮他轻轻地按摩头上的穴位，“第一次醉？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魏枳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再睡一会吧，今天晚点去上班，”看他难受的样子，岚筠也不忍心再拿昨晚的事逗他，便说：“我熬了粥，起床之后记得喝。”
    “你能晚点走吗？”他抱着她不松手。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答应了再陪他一会儿。陈烨华的事李教授还没有下文，如果不麻烦，在网上聊应该也行。岚筠回到床上，魏枳安静地将脸埋入她的发丝，渐渐又睡了过去。
    “黏人……”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床上只剩他自己。
    头痛缓和了一些，魏枳看了一眼臂弯，空落落的。
    厨房里电饭煲跳到保温档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自己盛了一碗垫了垫肚子，温温热热的，好歹让不舒服的感觉缓了些。
    去公司的路上，沉九遥的电话打过来，“枳哥，你怎么还没来啊？跟利罗公司的约到底怎么签，你们昨晚谈好了没？他们派的代表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再等咱们还得给他们管饭。”
    “不签了。”
    “啊？没谈拢？”
    “我马上到公司，到了再说。”
    沉九遥挂了电话，摸不着头脑，利罗开的价给的条件都不错，怎么说不签就不签了。他起身去找高秋悦问个明白，昨天他俩到底怎么谈的。
    “不签了？”没想到高秋悦也是一脸震惊。
    “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魏总没跟我说，”她皱起眉，“昨晚对方还又给了些优惠，我以为已经没问题了。”
    沉九遥越听越糊涂，“按你这么说，好好的，枳哥是脑子坏了不成？”
    “他，他不会酒还没醒吧？”
    “什么？！酒没醒？魏枳喝醉了？”沉九遥难以置信地瞪着高秋悦，“喝了多少喝醉了？他怎么回去的？”
    “这……喝了半斤白酒，是岚小姐来接走的，”高秋悦犹豫着问，“魏总原来没喝醉过？”
    “没有，他根本就不喝酒，偶尔被我们逼急了才抿两口，”沉九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女人，“算了，他今天肯定很难受，不想签就不想签吧。我们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从高秋悦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刚进公司的魏枳，精神比往常憔悴些，但脸色倒还好。沉九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替小高挡酒挡的？”
    魏枳没回答，反而问他：“利罗的人呢？”
    沉九遥赶忙带他过去，魏枳叁两句话就下了逐客令将人送走。沉九遥见了，甚至能想像出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伙人八成是看小高年轻漂亮想灌酒，拿可有可无的优惠条件当借口，恶心得很。
    “可真是护短。”他看着魏枳的背影，笑着叹气。
    魏枳办公室里高秋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到男人进门，她赶忙迎上去，紧张地问：“魏总，昨天利罗已经让步了，你今天拒绝他们，是因为……”
    魏枳打断了她，“是因为他们作风有问题，我不放心跟这样的公司合作。”
    “可是，可是别的公司，开不出同样优惠的条件。魏总，是我不好，”她满是自责，“我昨天把酒喝了就没这些事了，对不起。”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若需要道歉，也是他们向我们道歉。”
    修长的手指在黑沉的桌面上每点一下都让她的心跳加快一分，男人的眼神严肃认真，“高秋悦，我们公司不需要靠你去喝酒来谈生意。你的价值，你知道应该在哪里发挥。”
    她心神一震，几乎立刻想起岚筠昨晚对她说的话，只不过更冷漠。
    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她向魏枳浅鞠了一躬，抬头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了，谢谢你这样说，也帮我谢谢岚小姐。”
    “她怎么了？”
    “她昨晚来接你的时候说了类似的话，你们真的很像。”
    魏枳皱起眉，疑惑，“昨晚是她接的我？”
    “岚小姐没告诉你？是我打电话问她你住在哪，岚小姐接了电话立刻就赶过来了，废了好大劲才把你扶上车，”说到着她猛地想起什么，“反正她挺辛苦的，那个，我刚想起来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魏枳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是了，除了岚筠，还有谁能把他带回去呢。
    那她是不是累坏了，有没有嫌他满身酒气，他会不会还发酒疯……是不是觉得他烦人，所以早上才不告而别……
    脸埋在掌中，魏枳觉得头更痛了，为什么第一次醉酒偏偏让她遇上。
    整整一天，岚筠只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觉得好点。魏枳回好多了，忍不住想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字打到一半，又删掉，还是带她去吃点好吃的心情好一点，这样等他认错的时候应该容易被原谅吧。
    岚筠答应了，早上学院临时开会赵文山又给她暗暗施压，搞得她一天心情都不怎么好。正好去吃点美食缓缓，可没料到意外发生在临下班前的半个小时。
    自魏枳提醒后，岚筠在学校特别注意了一下丁予慧的行为，可几次碰面她虽冷淡却与之前并无不同，谁都知道丁予慧是个高冷的性子。
    观察下来，岚筠都不自觉偏向那个U盘很可能是陈烨华偷的或是捡的。
    可这一切都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被打碎了。
    岚筠准备下班，锁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丁予慧的裙角消失在走廊尽头，一抹水蓝色的波纹，高跟鞋的响声让她的心脏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
    左转是院长办公室，右转是下楼的楼梯。丁予慧，是左转。
    她飞快地锁好门，跟随直觉小跑到那个转角，正好看到那扇写着院长办公室的门关闭。
    应该是交代事情吧，工作任务或者审批材料……她找了无数个正常的理由，可鬼使神差下一瞬她就路过了那个门口，然后听到一声碰撞的响声。
    近在咫尺，隔着一层门，再清楚不过了——是身体撞到门板的声音。
    被一瞬间钉在原地，岚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那些窸窸窣窣的、隐密的动静肆无忌惮又清清楚楚地灌进她的耳朵。
    大脑再怎么迟钝也足以让她意识到房间里发生的事。她慌忙后退了几步，离开那个区域回到走廊。
    偷情、出轨……或者是交易……
    而她自己是他们交易的货品。
    一切都被那扇半露在夕阳中的门穿了起来。那个U盘、陈烨华和百般阻挠处罚公告下发的院长，通过丁予慧连成了一条线。
    什么陈烨华与傅珲的恩怨，也不过是丁予慧针对她的掩饰。
    如果她没有察觉盗窃，那傅珲的材料一旦公开或者更甚直接被别人拿去用，那事发后她就是一个泄漏自己学生数据的导师，注定前途尽毁、身败名裂。
    为什么？！岚筠恨不得冲进去抓着丁予慧质问，她不明白。
    冰凉的墙面帮助她冷静下来，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呢……远处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岚筠慌忙转向右侧。
    她回头看向对面的那扇门，再确认一下，或许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坏，万一呢。
    在楼梯的拐角站了一会儿，岚筠紧张地注意着动静，没多久真的等到了开门。她装作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迎面朝丁予慧走去。
    距离一点点缩短，岚筠发现她的步子很快，却依旧无可避免地在走廊的拐角与岚筠碰上了面。
    丁予慧低着头，毫无打招呼的意思。
    “丁老师，还没走啊！”
    她抬头，对上岚筠灿烂的笑，唇角微弯如往日一样不咸不淡地回答，“嗯，还没。”
    然后急匆匆地走了，没有跟人并行的意思。
    岚筠看着她的背影，悄然握紧了拳头，指节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