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会隔天的早晨起,梁劭祈的脾气一天变得比一天狂燥。
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是张特助转述给我听的。他说以前下属做错事情,他只会学李组长眉头一皱,然后语气淡淡的抓出错误的地方让人再去改过,可是现在眉头还是会皱,只是说的话、做的方式不一样了。
「我付你薪水你就拿出这种水准的东西给我?从上次会议到现在几天了?这么大的问题你都看不见?给我拿回去重做!」
因此现在每个部门的人要开会前,都变得战战兢兢,嚷嚷着温柔的执行长已不復存在。
他们还算是好的了,只需要跟他在会议室相处几个小时就好,我可是离砲火区最近的呢,总是提心吊胆哪时候会轮到我。
不过呢,我的担心是多馀的,梁劭祈除了公事外,到现在都还对我行使缄默权。
随便他爱讲不讲,我也懒得跟他说话。
又过了几天,梁劭祈的暴躁并没有减缓的趋势,而且最近他的气色有点糟。
这天中午吃完饭回到公司,张特助正在和梁劭祈谈话,我识相的在外面等待他们谈完。
「老大,工作重要吃饭也很重要啊,早餐你到现在都没吃,你都不休息一下吗?」
「我等等再吃,资料先给我。」
「你这样不行啦,哪有早餐当中餐。先吃饭吧,不然到时候又胃痛了。」
「你怎么变得那么囉唆啊,吃到女人的口水了?」
「我这是关心你好不好。」
「知道了。没事你就出去吧。」
张特助出来时撞见门边的我,我赶在他开口喊我前用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拉张特助进他的办公室,「梁……咳,执行长他还没吃饭吗?」真是糟糕,差点就露馅儿喊他名字了。
「是啊,最近进行的项目碰到些难题,为了解决他常常一忙起来就不知道休息,连吃饭都嫌浪费时间,把胃都搞坏掉了。」张特助看起来很苦恼。
我忍不住透过玻璃看了梁劭祈一眼。向内聚集的眉毛彷彿可以夹死蚊子,他专心的翻阅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就在这时,他的手抚上了腹部,面容有些痛苦。
这隻臭狐狸,当初还跟我说身体需要吃饭,结果他自己呢?
「顏秘书,你是女生,我想比起我这个男人,如果是你的关心,老大他一定会接受。」张特助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帮我劝劝他吧,他再这样任性下去,身体迟早一天会出毛病。」
管他爱吃不吃,痛死活该!
骂是这样骂,但十几分鐘后,我已经站在潜艇堡的点餐台前,点好了一份营养可口的12吋潜艇堡套餐。
我只是受张特助之託,而且我还接连弄坏他的手机和手錶,回馈一点是正常的,一个有礼貌的人都会这么做。对,没错!
后来我还顺道绕去了season买了两客泡芙和焦糖玛奇朵。别误会,我不是特替为他买的喔,是因为我自己也要吃,梁劭祈只是顺便罢了。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午休结束一个小时后了。
才刚进办公室,梁劭祈就凉凉地说:「你是跑去高雄吃午餐了吗?」
我没有回嘴,把替他买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执行长,这是你的午餐,请趁热吃。还有泡芙和玛奇朵,然后我还帮你买了一盒胃药。上次告诉我吃饭很重要的人,自己不应该做不到吧?」
他尷尬的清清喉咙,「我很忙。」
「忙也要吃饭啊,你的身体需要。」我把上次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
难得见到他被我堵得回不了嘴,我喜孜孜的窃笑。
「先放着我等等在吃。」
我走过去,右手掌重重地按在文件档案上,「执行长,趁热吃这三个字我想你应该瞭解它的意思吧?吃一顿饭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文件也不会因为你吃饭就跑走,请你现在马上移驾。」
他扬起嘴角怡然的微笑与我对视,耍嘴皮子,「顏秘书,你在关心我吗?真让我感动。」自从酒会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这抹微笑像把鉤子,轻轻地勾着我的心,我的心有点痒痒的。
还有,这也是睽违好久的轻松对话。
「我当然要关心你,你是付我薪水的老闆,如果你倒下了,我的薪水该怎么办?」
「你就不能说好听话附和我吗?我是老闆欸。」他失笑。
我两手一摊假装无奈,「我实话实说。」
他从椅子上起身到沙发区坐,从纸袋拿出潜艇堡,「你买了什么口味的?」
「一个是火鸡火腿,一个是烧烤牛肉,蔬菜我没有放青椒跟洋葱,酱料是蜂蜜芥末。」怕他不喜欢,我补充:「因为你说口味跟我很像,我就照我自己的买了。」说完,他的笑顏越扩越大,连眼睛都弯成弦月状。
带着笑意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视我,他温文低语,「怡洁,谢谢你。」
以前没怎么注意他说话的声音,没想到他的声线也相当迷人,轻柔的片言也能掳获人心。
我必须老实承认,刚才他那温柔的一喊,我的心脏有那么半秒鐘的时间,像被人猝不及防的刺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残留着麻麻、痒痒的感觉。
原来我对温柔的语调这么没有抵抗力吗?
甩甩头,我不愿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