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沐浴过后, 驱赶了楚美人,反而将司寝女官关在寝房,一个多时辰之后都不曾打开寝房殿牖。
此事自是一字不落下的传到了卫太后的耳朵里。
卫太后勃然大怒。
彼时, 她身为卫贵妃, 就太过厌恶宫里的那些狐狸精们, 当年将帝王迷得魂不守舍的女子,在她看来, 都该死。
卫太后在冷宫待了几年,受尽人情冷暖,而今得了势, 稍有刺激,她就会大闹一番。
保和殿,一众人噤若寒蝉。
卫冬儿也在场,她最害怕这个时候的姑母,尽可能的想让自己隐身。
可卫太后哪里肯放过她。
这便朝着她走来,伸手直接掐了她的腰, 十分不满:“你都吃了些什么?!没长脑子,就知道吃!男子皆爱美人,哀家让你学学楚玉鸾,都是为了你好!今日就算是楚美人送上了门, 皇上也还是不要, 足可见, 楚玉鸾有几把刷子!”
说着,卫太后又一把摁住了卫冬儿的胸口:“白瞎了好身段!”
卫冬儿羞愤难耐。
“姑母, 我又不是物品, 岂能按着旁人的喜好而量身定制。”
她在宫里虽有后盾, 可也无人交心。
除了满足寻常的口舌之欲外, 再无旁的爱好了。
她这话一出,卫太后勃然大怒:“放肆!你是妃嫔,你就该取悦皇上,否则如何能宠冠六宫?!你再贪嘴,哀家就禁了你的伙食!”
卫冬儿抿了抿唇,委屈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
她不如楚玉鸾美貌,亦不是表兄的心头白月光,她顶着卫家女的身份,难道就非要争宠么?
卫太后怒其不争,继续给她灌输心得,循序渐诱,道:
“天下男子都一样,皆好色,帝王也是如此。”
“皇上正当年富力强,你又是年轻貌美,稍作勾搭,皇上必定上钩。”
“冬儿啊,且听姑母一言,女子红颜易逝,最要紧的是,趁着年轻赶紧生下龙嗣。”
“皇上既喜欢丰/胸/柳/腰,你便就变成那副模样,不就行了?”
“楚玉鸾能被皇上留在身边侍奉,还不是因着她的容貌与身段。”
卫太后觉得,这世间根本没有真情。
所谓的情,不过就是人们为自己的欲/望蒙上的遮羞布。
就拿她自己来说,也曾受宠过一阵子,可后来,太上皇很快就有了新人,还哪闻旧人哭。
而她如今对太上皇也是再无爱意,恨不能他老死冷宫。
她可以爱慕太上皇,亦可以很快移情别恋。
谁让她舒服,她就爱谁。
卫冬儿抿着唇,忍着哭意。
直到她点头服从卫太后,卫太后才勉强放过了她。
卫冬儿离开之际,正好看见两名男宠从另外一条长廊迈入寝殿,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半开的殿牖,看见她素来敬重的姑母,左右各抱着一美男子。
卫冬儿愣了一下,内心树立起的信念,像是被狠狠击碎。
她转过身去,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仿佛是逃之夭夭,半点不想待在这座奢靡的保和殿。
*
楚香莲十分不甘心。
她当然明白,帝王将楚玉鸾拖入寝殿去做什么了。
楚香莲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她得在后宫拉拢势力。
卫冬儿是她不可企及之人,毕竟,卫冬儿背后是卫太后。
故此,楚香莲先去见了叶琳琅。
楚香莲先是一番矫揉造作,又提及司寝女官整日陪伴帝王身侧,而帝王却冷落后宫,足可见,司寝女官僭越了,贪图了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叶琳琅却根本不买账,素白的柔荑翻看着医书,慵懒的抬了抬眼皮,打量了楚香莲一眼,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我是看着皇上与叶琛长大,我既是叶琛的小姑姑,也没将皇上当做同辈,我还年长了皇上一岁,我自盼着皇上一切安好,只要皇上开心,我就开心,对争宠并无兴趣。
她不欲嫁人,卫太后点名道姓让她入宫,父亲与兄长就只能照做。
除却研制药方,写书练药,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也一眼看穿了楚香莲的心思。
楚香莲只能讪讪离开。
叶琳琅哼笑一声,自言自语:“区区一个楚家旁支的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楚玉鸾可是皇上捧在手心养大,旁人岂可能轻易代替她。”
另一头,楚香莲又去见了崔玥,打算将她拉为盟友。
却见崔玥身段亦是清瘦,虽然容貌秀丽,可着实算不得丰腴,大抵也不会受宠。
崔玥是庶出,心机颇深,没有彻底摸透楚香莲的性子之前,不会与她交心。
故此,楚香莲又是败兴而归。
回到自己的宫殿,楚香莲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团怒意,可又无处可发泄。
她派出的宫奴很快归来禀报。
“美人娘娘,重华殿外皆有人看守,无人可以挨近,不过皇上与司寝女官一直不曾走出寝殿,这都叫了两次水了。”
楚香莲自然明白这话是何意。
一方面,她满脑子都是封尧伟岸颀长的身段,与他那张天神一般的俊朗,可另一面又是自己不如玉鸾的事实。
“啊啊啊——”
楚香莲跺了跺脚,在内殿发泄式的狂叫。
同是楚家女,她早就对玉鸾羡慕嫉妒已久,换做是旁人得宠也就罢了,可就是因为玉鸾是她的堂姐,这叫她更是嫉恨。
这便是人性。
*
后半夜,玉鸾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人附耳低语。
她缓缓睁开眼来,透过涣散的光,正好看见了投在帷幔上的人影。
确切是说——
是此起彼伏的身影。
怎么还……
玉鸾脑子终于清醒了是稍许,在极有规律的晃动之中,又缓缓摆正了脸,正好对上了年轻帝王清隽的面庞。
这个时刻的封尧,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褪去了帝王的肃重与威严,倒是多了几丝少年人的畅快肆意。
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这个时候的玉鸾没有多少理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试图伸手挠这个可恶之人,却发现她的手掌什么也捏不住。
男人的猿臂着实太过结实。
玉鸾的愤然,换来了男人的无情嘲笑:“楚玉鸾,你什么实力,你自己心里能不清楚?从前不过就是仗着朕喜欢你,才让着你。”
言下之意,今后可就不会那么包容她了。
玉鸾无奈,又试图支起身子,直接咬了上去。
她牙齿锋利,男人过人闷哼了一声。
“牙不想要了?”
男人动作一滞,生怕会伤了这小狐狸的牙。
玉鸾却死死不松口,直到尝到了铁锈味,她这才松口。
而下一刻,下巴就被男人擒住,他欺过来,索性就堵住了她。
“唔……”
混乱迷离之中,玉鸾鬼使神差的又看向了帷幔上的影子。
如山峦起伏,重重叠叠。
又似海面小舟,沉沉浮浮。
*
星辰璀璨,万里银河仿佛近在咫尺。
封尧从寝房出来,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目也舒展开了,清俊面颊上,是餍足之后的轻松神色,他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绫罗睡袍,丝滑的料子贴肤,衬得身段修长笔直。敞开的衣襟露出几道几分清晰的指甲划痕。
风哲一过来,立刻敛眸,他也真是眼尖,竟一眼就瞧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风哲故作镇定,抱拳,道:“皇上,祭天大典的所有布局皆已备好。”
封尧已经登基,接下来还要在京都东城举办一场祭天大典。
封尧此次逼宫的速度过猛、过快,这才仅以五万兵力御极帝位。其实,除却京都在他的掌控之外,其余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撇开几大藩王不说,他那野心勃勃的皇叔、三皇子……皆盯着京都城的这块肥肉。
祭天大典上,帝王需要出宫,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极好时机。
封尧负手而立,狭长凤眸望向苍茫夜色的深处,仿佛一眼忘穿千万年时光,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舒坦、愉快,道:“后日东城祭天大典,莫要赶尽杀绝,追踪其后背势力,花多少时间人力也要达成目的。”
风哲立刻明了:“是,皇上,末将领旨。”
风哲悄然退下,封尧在廊庑下吹了一会夜风,让自己尚未彻底消停的/欲/念暂时淡下去。
若非亲自体验了几次,封尧绝对不会相信他是这般……禽/兽。
但事实便是如此。
算是天赋异禀,他亦无法改变。
他猜测,大抵是积攒的执念与怨恨太久,以至于,他一挨近了她,就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