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原主本就不受宠,而且生性内向自卑,所以伺候她的人也不多,进到屋里,就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坐在屋内,两人相谈甚欢,嘴里还不断咀嚼,地上满满的花生壳,看到洛诗嫇,皆是愣了一下,却又不以为意地继续聊天。
这个小姐是她们遇过最软弱的小姐了,一开始她们也有点害怕洛诗嫇那双眼睛,不过时间一久,没发生过什么事,她们也就不在意,甚至常常做一些以下犯上的事,而洛诗嫇懦弱无能,也就由着她们,常常受人欺负,一点小姐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看着前面两人,洛诗嫇轻轻地开口「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声音轻如鸿毛,不痛不痒。
她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都待在身边的感觉,尤其这两人看起来又不是懂尊重的。
王嬤嬤和碧春停下说话,讶异地看着洛诗嫇,又面面相覷一下。
「噗哧。」碧春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一边的王嬤嬤虽然没有笑,眼里却也是盛满了讽刺看着洛诗嫇。
「三小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这般赶人了呢?」碧春还是继续嗑着花生,意兴盎然地看着洛诗嫇,毫无奴僕该有的样子。
洛诗嫇脚下轻轻一勾,两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碧春就这么连人带椅摔了,叫了好大一声,王嬤嬤呆呆地看着事情发生,而碧春因为吃着花生又仰面朝天摔落,这花生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噎在喉咙。
碧春痛苦的拍打自己的胸口,却是没有半点用处,连王嬤嬤回过神来,责骂道:「你怎么这样害人,没有半点小姐的样子。」,她急忙帮着碧春拍打背部也没有用。
说的好像他们就有僕人的样子。
不过一会儿,碧春的脸已经泛红泛紫,就要晕厥时,洛诗嫇一个抬脚,往她背上猛地一踹,花生就这么飞了出来,碧春急忙大口呼吸。
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看着洛诗嫇,而后者还是一脸淡然,以上居下的看着她,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琥珀眼睛,想说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王嬤嬤也是看着她的双眼一动不动,这三小姐出府回来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同一双眸子,平日看起来不怎么样,今日却深如潭水,似鬼一般的嗜血在眼底浮动,就这样站着,也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碧春和王嬤嬤都对着自己感到唾弃,明明就是个窝囊小姐,自己竟也能吓成这样,碧春站起来,高了洛诗嫇一个头。
「三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害碧春,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她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让洛诗嫇开始怀疑,这世界的人脑子都这样吗?
洛诗嫇不说话,碧春便以为她怕了,手伸出来,「小姐,我今天受伤,要去看大夫,还要休息几日。」
洛诗嫇无言了,静静地看着,怎么会有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碧春接着说:「十两银子就好了。」之前她跟洛诗嫇要钱也都是二三十两银子在要,然后跟王嬤嬤一起分,想着洛诗嫇可能也没有什么钱,便少要一些,虽然窝囊小姐不受宠,却还是有月例,每月都有稳当当的十两银子跑不掉。
鉴于可以分钱的情况,王嬤嬤当然不可能阻止碧春。
「所以,你们两个都不走?」洛诗嫇问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这样幽幽地看着。
「小姐为何要赶我们走,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碧春完全没有羞耻心地说道。
「没有做错什么?」洛诗嫇眼底凉意越来越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洛诗嫇生的好看,即使满是讽刺却也足以让人晃动心神,身为女子的碧春也看痴了一瞬。
「三小姐,我们是夫人指派来照顾小姐的,恐怕要走也要先得到夫人首肯才行。」王嬤嬤摆出一副我只听主人话的样子。
「既然不想自己走出去,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洛诗嫇说完,不等她们反应,她突然拿起掛在墙上的匕首,那匕首的柄和鞘通红如火,刀身却漆黑如墨,她轻轻抚摸刀上精緻的纹路。
碧春看她恍如珍宝一般的摸那匕首,不禁有些苦恼,她这是不想给自己银子了才故作此态吧,全然不相信洛诗嫇会做出什么事。
「小姐,伤了人就是要赔……」话没有说完,她却不敢再说下去,脸青唇白的碧春甚至不敢再动分毫,乌黑的匕首带着寒意架在她脖子上,隐约有些血丝溢出。
就在她眨眼瞬间,洛诗嫇不知何时已到她的背后,脖子上的匕首只要再稍稍用力,她便能尸首分离。
贪生怕死的王嬤嬤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连忙惊恐跪下求饶,「不干老奴的事,求三小姐大发慈悲绕过老奴吧!」
一向胆小怕事的小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一阵阵骚味传出,洛诗嫇猛然退后一大步,而碧春则是羞愤的低下头。
「刚刚气不是挺足的吗,怎么一吓就尿裤子。」洛诗嫇十足的鄙视前面只会欺善怕恶的两人,「还想要命的,便自己离开。」
王嬤嬤见她放过她们,拉住碧春的手往外跑,那急忙的脚步有如被鬼追。
「小姐?」一道声音弱弱的出现在门口,一眼望去,又是一名少女,和碧春穿相同的衣服,只是稍微旧了一些,看起来也比碧春瘦了不少,只比她高半个头而已。
又来一个?洛诗嫇看着她,等她说话。
「小姐,碧春和王嬤嬤怎么会像见了鬼一样,跑得那么急。」双苑单纯的脸上满是不解,手上盘子一一摆在桌上,招呼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小姐请吃。」
桌上的晚饭是两菜一汤和一碗白饭,那菜都是乾瘪的,分明就是切了菜之后不要的部分,还有汤,根本就只是热的油水,只有白饭还算正常。
洛诗嫇问道:「我平时都吃这个?」
双苑站在一边,正奇怪小姐怎么没有动作,听到问题,更是疑惑的看向她。
「今天出门受了伤,不记得许多事。」洛诗嫇不想多做解释,简单的说明。
既然要活下去,就得先好好了解一下原主的生活,以后也比较好办事。
「小姐也不记得双苑了?」圆圆的眼睛睁大,「小姐哪里受伤?需要双苑去找大夫吗?」她急忙向前想看看小姐哪里手上,关心的模样让洛诗嫇愣住了。
不大习惯的后退一步,「没事,只是忘记事情而已,所以问问我的事情。」
「我可怜的小姐……」双苑一下子红了眼眶,「奴婢就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怎么会突然想将小姐带出门。」
「别哭了,没什么大事。」洛诗嫇一天下来一直看人在哭,她们眼睛都是水龙头吗?
「这些菜小姐已经吃很久了,大夫人待您不好,二夫人也不理不睬,小姐的例菜就时好时坏,大厨房那边全看大夫人心情做菜。」虽然距离上次好已经不知是几年前了,那时老爷升官,茗雪阁的例菜也跟着丰盛,不过也就那阵子。
原主虽然看似家人俱全,却也若有似无,根本没有用处,跟她前世比,也差不多。
「小姐,等顏府少爷娶您进门,您就可以摆脱这个生活了。」小姐不说话,双莞以为她难过,开口安慰。
「顏府少爷?」不会吧,没人疼就算了,还有婚约在身?
「那是老爷替您定的娃娃亲,对方是顏府大少爷顏昱,听说那人温儒文雅,再说了,看在老爷的面上,顏府是断然不会亏待您的。」双莞在脑海中描绘出小姐出嫁后,那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的银子收在哪里?」洛诗嫇暂时不理双莞,她所想像的根本就是童话故事才会发生的事情,况且自己这双眼,在这种保守的时代,能真心接受的,又有几个。
既然她的父亲是尚书,那府里一定是不缺钱的,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果然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小姐的银子一向都是小姐自己收的,双苑不知道在哪。」她摇摇头说。
没钱,那就不能溜出去吃了。
洛诗嫇认命的坐下,「你也坐下吧。」什么东西她没吃过,在最艰难的时候,连树皮还不是要照单全收。
「双苑站着就好,哪有奴婢和小姐坐在一起的道理。」她急忙挥挥手,脑袋瓜摇的浪鼓似。
洛诗嫇也不勉强,拿起筷子,却驀然回首,将手上的筷子一甩,笔直的飞出去,射穿屋瓦,屋顶上瞬间多了两个洞和惊呼声。
「既然要来,就正大光明的来,不要在那边揭人屋瓦。」洛诗嫇转回来。
双莞还未回神,两抹身影便落下立于洛诗嫇前方,就是早上相约好「拜访」的端木樨和苍瑀尘。
「小嫇,你可知这身衣裳花了我多少银两?竟以一箸毁之。」仍然一身红衣的端木樨一脸可惜地看着自己的袖子,上面儼然是被筷子射穿的洞。
「自己身手不如人家,倒还怪起他人来了。」而苍瑀尘因为闪得早,所以毫无损伤,依旧温笑以对,彷彿那笑脸就是天塌了也不会消失。
「两位这么晚了还来洛府拜访,还偷听这么久,难道是为了蹭饭?」洛诗嫇向两人推了推盘子。
「你今日晚膳就吃这个啊?这洛騏还真狠心。」端木樨早就习惯了苍瑀尘的毒舌,嫌弃的推开盘子。以为今日洛诗嫇在皇宫犯了丑才如此惩罚。
「两位究竟有何事?」洛诗嫇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打算解释,又问了一次。
「你真的打算吃这个?」端木樨有一些错愕,正常人受到这等待遇,应是会怨恨或是祈求的,怎么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这又怎么了?树皮都吃过,这样子算是小事。」洛诗嫇想起之前,曾经出过任务,要在树林里一刻不歇的监视某栋大宅,连溪水也没有,当时的日子才叫可怜。
端木樨隐隐有些脸色扭曲的跡象,他们都曾听闻过,出征的兵人也有粮尽之时,那时会以树皮果腹,以杂草维生,不过眼前可不是兵人,而是大家闺秀。
「洛騏那个老变态。」端木樨一边感叹一边摇头,亏这洛诗嫇可以安然无恙,要是一般小姐,早就疯了吧。
「请洛三小姐一顿饭这个理由,不知可否?」苍瑀尘温和地问道。
端木樨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是啊!小嫇,我们出去用膳吧!」语罢,正想去抓洛诗嫇的手,后者却一步向后。
洛诗嫇看向端木樨背后不远的角落,一抹漆黑色在飘动,是一名女子,脸上满是哀戚,眼里带着丝丝怨愤。
果然自己还是看的到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换了地方,也无法改变什么。
虽然这顿饭没有缘由,但不吃白不吃,她欣然接受:「不是要用膳吗?走吧。」洛诗嫇说完就走向外面。
端木樨也没有说什么,和苍瑀尘一起到外面,双莞也跟了出来,「小姐,这么晚了要出门吗?要先得到夫人那边的首肯……」担心看着洛诗嫇。
「你就好好待着,别乱跑了。」洛诗嫇对双莞说完,又说道:「带路。」端木樨眉毛挑起,细緻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路程不算短,你可以自己来?」
「怎么一个男人唧唧歪歪的,像个女人一样。」洛诗嫇有点受不了。
「那就好好跟上。」他眼睛抽了抽,没有发怒,反而勾起嘴角,跃跃欲试的开始起步,身形恍如云雾一般疾速,苍瑀尘没有落下,跟在端木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