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姮回到自己房间的头一件事并不是换衣服。
而是坐在自己桌前,拿出手机点开短信。
终于打开了那封她拿徐渚的手机发给自己的视频彩信。
手指在屏幕滑上滑下,但却没敢点开那个下载图标。
徐姮屏着一口气,站起来,用手拉了一下本就是合拢在一起的窗帘。
做了这种无意义的动作之后,又坐了回来。
长按了一下那条彩信,“删除”的选项立刻显在了屏幕上。
她现在很烦躁。
这件事的主动权明明好像在自己手上,可是自己的情绪像是快来姨妈一样浮气。
徐姮讨厌自己的手机上有了一个不能被除了哥哥以外的人看见的秘密。
不,才不是秘密。
是哥哥的错。
是脏、东、西。
徐姮依然在用手指不耐烦地划来划去,误触到那个下载图标是情理之中的事。
片刻之间下载完毕的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徐姮不由自主地去看这因为自己的手不稳而拍出来的抖动画面。
尤其是当时角度被她拉近之后,屏幕的抖动更加明显。
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要去再看一遍的。
她亲自拍的,她当然知道是什么。
总时长只有五十四秒。
背景很暗,哥哥那会儿没有坐在台灯边。
但还是能看出来。
他在用他好看的手指揉着那个已经顶起来的……
徐姮的眼睛像是被此时外面的闪电给闪了一下似的,马上闭上了。
还用自己的手死死捂住了眼睛。
于是她只听见音量只有“7”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
“小月亮”。
浑身骤然生热的感觉一下从乱跳的心口传到了脸颊与耳朵。
这简直就是某种浅尝了却不能辄止的禁忌。
徐姮一瞬间仅剩了要彻底删除这个视频的想法。
完全想不起来要把这个视频当作什么威胁哥哥的后备手段。
只是当徐姮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雷声响起。
房间里的灯闪了三两下,乍然一片漆黑。
从极度的羞赧转换到极度的惊恐好像还花了徐姮大几秒钟的时间。
她只觉得脑袋钝钝的,似乎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到了一个她不再熟悉的地方。
可自己的脸还没从发热发烧的感觉里缓过来。
意识到可能停电的徐姮连站起来都忘了,下意识只大声喊道:
“哥——”
“哥,家里停电了——”
“哥哥,哥哥——”
什么别扭什么古怪,徐姮现在全都忘了。
她被吓到就会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越慌就会越哭,导致她的视野现在有些模糊。
一个劲在叫着徐渚的她因为有些哭腔而有点颤音,拿着手机的手也在发抖。
就在一个闷雷乍响的瞬间,徐姮觉得自己的房间黑到她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几乎不能呼吸,立刻窜了起来。
差点带翻了自己坐的椅子,着朝自己的房门外又跑又赶。
靠着本能直接转向徐渚房间。
也就在那一刹那,她撞到了一个人。
直接将他抱住,一个满怀。
徐姮已经闻到了哥哥身上会让她感觉到安心一百万倍的熟悉味道。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抛弃她,离开她。
就算他三年不在她身边,还是如此。
可能一辈子都是如此。
有些习惯是即使故意了,仍然没法改掉。
所以她不需要理智也不需要冷静,可以放心地把所有事交给他。
可以肆无忌惮地依靠他,信任他。
朝他发泄也行,就连伤害他都是可以被他原谅的。
徐姮只想哭着埋怨,这时已经眼泪决堤的她还想把过去三年里的委屈一并宣泄。
但是这样就回不了头了。
那为什么要回头呢?
有哥哥在身边,不好吗?
现在抱着徐渚的她是真的想哭一场。
“哥,我叫你那么多声……”
“你不应我,你不理我……”
“我好讨厌……好讨厌你,超级超级超级讨厌你!”
徐渚轻轻地将趴在他胸前大哭的徐姮拢住,再缓缓地将手收紧。
这个方法很好用。
可惜不能经常用。
妹妹仍然依赖着他。
那能不能只依赖他?
他已经占了,妹妹身边绝对没有别人的位置了。
徐渚温柔地回:
“嗯,我当然知道小月亮讨厌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事的,我在。”
徐姮还在耸肩抽泣,她不再可怜地朝他嘶吼。
但是也不回应他。
自己的心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哭声而破碎撕裂,还是因为再次真正回到她的身边而膨胀雀跃。
反正全是因为妹妹。
妹妹怕黑,但是他喜欢。
更喜欢黑夜里才允许他追逐她的月亮。
月亮如何,他便如何。
“刚刚在换衣服。”徐渚一边捏紧了徐姮冰冷的手,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解释试探着,“家里应该停电了,我出去看一看吧?”
徐姮在抱住徐渚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他的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
她的脸正贴在了他胸口那块带着体温的玉佩上,环在他腰间的手触到的是他身上紧实又温热的皮肤。
她都知道。
而且不想就这样结束。
他们还可以和小时候一样要好。
一定可以的。
刚刚大喊了几句的徐姮一直沉默地将脸埋在哥哥的胸口。
那里有她的眼泪,她把他的胸口弄得湿乎乎的。
也能听见他那勃健有力的心跳声。
仿佛是某种敞开心扉的坦然。
当耳边再次响起如车轮滚轧一般的雷声之时。
徐姮轻声说:
“不许去。”
“雨会下到明天早上。”
她不确定徐渚到底能不能听见,但她凭着自己的直觉就已经明白徐渚一定还记得他们小时候的规则。
徐姮很怕黑,特别是在半夜被雷声惊醒之后。
她会偷偷去找哥哥。
把他拉到自己房间里来,叫他陪着睡,再让他早上在爸妈起床之前悄悄回去。
甚至他比她更先形成了习惯,只要在下雷雨的晚上,他就会用一种只有他俩之间才懂的方式在爸妈面前对她说:
“还在下雨。”
徐姮如果想他陪就会回:
“可能会下到明天早上吧。”
如果他俩在赌气,徐姮会唱反调:
“肯定一会儿就不下了。”
或者干脆不理他。
徐渚松开了抱着徐姮的手。
周身的暖热在骤然消散之后只会让人觉得遗憾和空怅。
但哥哥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牵着她。
他还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徐姮知道他在询问她。
但是这次她并不想把他拉去自己的房间,她很怀念那种耳目鼻息全是和哥哥有关的感觉。
回道:
“去你那。”
徐姮甚至把她的两只手都搭在了徐渚牵着她的那只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哥哥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每和他一起多走那么一步,即使周围仍然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心有了安定的感觉。
哥哥就是哥哥。
是会关顾她一辈子的哥哥。
她……需要他。
而主动将把柄递到她手里的哥哥,早就在以一种卑微的方式告诉她——
他也同样需要她。
她明白的。
只是不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