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都是垂钓的人。
钓鱼,是个技术活儿。
“真厉害。”
“……好多,真有耐心。”
他抬头看着他们笑说,“送给你们。”
两人愣了一下,突如其来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
“送我们吗?是说送吧……”
黄昏爬到了他的脸上,把他苍白的脸照的和煦。
李西章笑道,“你们喜欢就拿走吧。”
“真的吗,谢谢!我们只要一条就行,我去拿桶……”
她开心的回去,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个青年人。
“是外国人吗?我不会讲英文啊。”
那人问她们,有些尴尬。
西章道,“不是。”
“啊,我们在那边架了烤架,你要不要过去跟我们一起?”
“谢谢,不用了。”
几个人又说再三,西章还是拒绝,几番道谢,这才离开。
“你还真是受年轻人欢迎呢。”
他身后,徐盛从草帽中抬起头。
李西章讲,“因为我也是年轻人。”
徐盛哼笑,“是啊,你还是年轻人……今天不用去陪那个小姑娘了?”
“良骏回来了。”
原来如此。
“难怪有闲情来陪我这个老头子钓鱼。”
西章笑了笑,那活泼的光照在他身上,倒没有显得他多沉闷。
“原来是情人的位置已经满了。”徐盛问他,“你跟她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是吗?”
他伸手抬了抬帽檐,阳光立即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甚至能看清楚空气中的灰尘在眼前漂浮。
远方,那斜切的山坡的黑影子,倒有些孤寂了。
“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吗。”
他还以为要更长呢。
徐盛讲,“你是喜欢她所以才觉得彼此好像已经接触了多漫长一样。”
李西章笑了,“是啊,就是这样。”
可是双方的这层关系,喜欢是不够的。
他叹气劝他,“她要是真想跟你,那早早就跟了,若是不想跟你,还是喜欢自己的丈夫……纵使你有千年万年的道行,她哪里管你?”
“你赢不了。”
要一个幸福的已婚女人爱上你,这简直就是修建万里长城,艰苦的很。
“她是为了寂寞……”
“谁又不是呢。”西章反问,“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徐盛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好半响。
“西章,你不是最知道,命中注定,各有前因?既然人家已经结了婚,两情相悦,你又何必去做这个孽?”
“那还是官昭华的孙子,这么多年,你为宋家做下的好事,积下德都要败在这上头了。”
“积德?”
徐盛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盯着他叫他发毛。
“人有权变心。”
“他们要白头偕老,又保证能永结同心?”
徐盛嘴唇抿紧,“你不要他们离婚吗?”
西章笑了,他伸手将背包拉上,提起了桶。
“我为什么不要,我的心比针眼儿还小……”
“回去了?”
“一会儿有人要来。”
“西章。”
他转过身去,看着徐盛那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他的表情过于局促。
“有几样东西,下次你帮我还给昭华吧。”
要多少机缘巧合,才能叫一对男女从相识,到恋爱,结婚,最终踏入人生的终点。
“阿盛,若是你当年肯坚持,又怎么知道两个人不会走到最后呢。”
“你不懂的!”
他说,西章,人与人之间,爱情这回事,你不懂的。
夜间,秋初的晚风凉爽,他沿着道路往回走,来往有认识他的人向他搭话。
没人注意到他帽檐下一双眼睛暗红,如鬼魅注视着他们。
“你还真厉害啊李先生!一下午吗,钓这么多?”
“运气好。”
“干这事要有耐心,有耐心的男人好啊……”
丝丝缕缕的气味,飘进他鼻子里。
‘他们可都是好人,你要吃人血,你要吃的是那些混账东西的血!不是吃这些好人家的血!怎么能是非黑白不分,我教你做人,你不能与那些个杀人的畜生无疑啊!西章——’
世界,是一只无窗无门的黑箱子,他走在这里头,四处环望,数不清的,都是他的猎物。
人要吃牲畜,他要吃人血。
有什么不同。
“我要走了,家里要来人。”
“是吗,改天去我家坐坐呀?”
西章笑了笑,与他们擦身走过。
向前走,他碰到两个人。
一个上下打量他,盯着他手里的水桶露出嘲弄。
一个躲在他身后,不敢抬头看他一眼,避他如蛇蝎。
心里空荡荡的,肚子里好像也空荡荡的,唇齿间的酸痒叫他有些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