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持

    风大了。
    正吹着那开着满树桃花的桃林。
    此时在这风里的花起花落也好似有了如梦如幻的泠音,繁盛的花朵蕴着稠积起来的浓烈蜜香的气味,在柔和的春光里泛着粉里透白的色泽。
    绕枝翩跹,漫天飞舞,美得不似人间之境。
    在这无边无际的粉白桃林里,应是除了枝头枝叶的那点绿、枝干枝体的那点暗,再无杂色了才对。
    可那一棵桃树底下的突兀之黑却好似存在得天经地义。
    在风中垂落的凋零花瓣只顺着它那映着微弱辉色的毛发一片一片地滑落于地,如此纯净艳丽的花带着无辜干净的气味好似都无法攫取它的丝毫怜悯之心。
    敢凑近一点看的话,才能看见它身下那片零落的花簇中有着并不太显眼的一抹白。
    其实那种雪地里的冷白比这花瓣的粉里浸白还要抢眼,只是被遮得牢牢实实,想瞟见一眼竟还是件难事。
    被认为是服从的那一方像是连起身看太阳的权利都没有了。
    它大抵是有着和它的外貌相配的残忍。
    可秉存于心的公正却是它该守的道义。
    寻常人等皆谓这世上独一无二开了第三只眼的牤蒙最是大公无私,地神甚有天灵。
    善身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且神天之上无人不尊其一二,这黑漆如盖天的灵召之迹可不是凡世里能轻易看到的玩意儿。
    如若降世,要么功奖大善慈悲之人,要么惩处穷凶极恶之徒,都说这世上的每一桩事都逃不过他的第三只眼睛。
    若是妺伍听得这种恭维到天南海北的话,大概只会翻着白眼啐一句:
    我呸!
    牛皮就算吹到天上去了那也就是不要脸的瘟狗一条——
    如果她还能骂人的话。
    她的确没法说人话,开口还合不上的嘴被风飞吹得舌头都快干掉了,还有几瓣花因为她在大口喘气而被连吹带吸地进到了她的嘴里,还好没塞住她的喉咙。
    可是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狐狸的牙本身就有着能够咬开喉管的锋利程度,她已经咬透了它那嘴颚部疏毛位置的脆弱皮肤。
    她的舌头久违地尝到了丝丝血味。
    血在一滴一滴地渗出。
    再顺着她自己的牙流到了她的舌尖上。
    腥也,兴也。
    某种让她厌恶至极的被支配感因为这种久旱甘霖感觉而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讨厌连尿都憋不住的发情期,也讨厌被一条认不出来她是狐狸的蠢狗给追到腿都快跑断了,还讨厌被它的一点点血就迷蒙了头。
    从来没有如此地想要吃带血的生肉。
    说不定在她面前摆一碗杀鸡留下来的带有鸡毛的鸡血就能让现在的她想舔到急了眼,上窜下蹦。
    一定得是红色的。
    好喜欢红红的、稠稠的东西。
    还想……谁能来帮帮她,后腹燥得不行,湿热湿热的黏腻感几乎都让她有了拿爪子来剖开自己的肚子止痒、顺便再喝一口血吃一口肉的冲动。
    可是在妺伍眼前……
    在平静凝视着她的,正是三只深红的眼睛。
    也不能说是平静,只是相较于她此时此刻的无边混乱与绝望激进,它那不知是因为背光还是因为欲望而晦暗的眼睛同样有着她现在喜欢的浑浊粘稠感。
    它的眼睛在她第一次看见时就觉得像是从心口滴出来的血。
    而心头血最是潮澎涌动,从胸腔泵入喉咙,再一口咬破,所有吃肉的动物都会喜欢的。
    妺伍大抵知道了她为什么看它的时候会失神而挪不开眼了。
    喜欢看有胸肌的帅哥和饿了想吃红烧肉是同一个道理。
    更何况这两种情形对于她这只快要崩溃的狐狸而言,还糅合在了一起。
    妺伍不想松嘴。
    它的气味和它的腥血是如此的……
    刹那间她的脑子已经空白,就想用这种回头咬住它的方式,看它的眼睛,也偷它的一点血来吃。
    虽然她想的是咬破它的喉管来啃它的肉,但很明显这是她妄想了也做不到的事。
    它似乎是纵容了她的这点脾气。
    由她咬着,缓慢结痂的小伤口一旦不流血了又会被她带有细细绒毛的舌苔给舔开,甚至还会动一动牙,让那些被咬透的牙眼有更活松的缝隙来渗血。
    雄性为了得到交配权,总是会谦让满足雌性,甚至偶尔会极端到拿自己的命来取悦对方,这是某些人没有而动物有的良好品行,这一点妺伍是非常赞赏的。
    不过这里并没有另一条狗或是另一条狐狸,让她来体验一把观赏雄竞的快乐。
    如果有的选的话,妺伍一定会选和她同一个品种的来气死它。
    靠,她这狐狸脑袋在想些什么狗屁东西。
    “嘤……”
    妺伍从这短暂的对峙里回神还是因为她听到了自己发出来的类似于哼哼嘤嘤的叫声。
    像是因为满足而向它撒娇。
    血的味道会令她愉悦到迷失自我,但现在更是有着让她感到冲昏了脑子的快感。
    原来是它的身体往下压了压。
    专门压在了她那尾巴根部,给予了她那敏感的部位以一点点快乐的重量。
    不知道是它的后足还是前爪也搭在了那里,  用了一些她并不会感到疼痛的力道,按住之后用它伸出来利爪,顺着她毛发的方向,像是在梳毛一般轻抓轻挠。
    痒。
    痒得她不自觉地想要翘起屁股,抬起尾巴,像一只谄媚的猫一样去用竖得直直的尾巴来勾它的爪子,不想让它走。
    也很舒服。
    已经比单纯的蹭树皮要快乐无数倍了。
    她可以理解成它是在取悦她吗?
    妺伍原本以为长得怕人的它会直接霸王硬上弓,毕竟它一上来就压住了她,还把她一顿劈头盖脸地舔,不是真要吃了她却也把她吓得够呛。
    但在这时,妺伍感觉到它在渐渐张嘴,这让她咬住它吻部的颌也要随之一起张大。
    她仍旧不想松口,她咬了它才让它变得似乎安分一点。
    可妺伍很快就改变主意了。
    它张嘴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伸舌,是把它的舌直接递到了她嘴里。
    厚厚长长的舌苔带有明显倒刺,把她的舌尖勾去一点就好似连她的整条舌头都要一并吃进它嘴里。
    妺伍被吓得直接松了口。
    但它不依不饶。
    挠着她的尾巴根,还覆下身来彻底压住她,换了一种舔她的方式,就用它的舌尖去舔她吻部合嘴的缝隙,轻轻慢慢地舔,好似根本不怕她再咬它一口。
    她的法式初吻算是交代给一条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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