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疯子吗?』
在等待公车到来之前,我的双眸紧盯握在手中的手机萤幕。
上面显示着和顾禹墨的聊天介面,脑海驀然想起我和他的初次相遇。
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接踵而至的是我和他高中相处的所有点点滴滴。
顾禹墨听从我的话乖乖来上学,和班上的同学们重新打成一片,而我则坐在自己的桌位上含笑看着他和那些男同学嬉闹的身影。
发现了我的视线的他,露出他雪白的牙齿与我相视而笑。
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的触感,我依稀还感觉得到。
他与花花玩耍时像小孩子般的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些过去的回忆都很真实,并不只是梦一场。
我无法不否认,曾经有一分一秒是对他动过心的。
更不否认……要是今天我的人生只出现顾禹墨这个男人的话,对他的那份爱意就会与现在对任祈恆的爱意来得沉重。
泪水滴落萤幕上形成好看的泪花,我深呼吸一口气按下删除键。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一直很想要知道那天你为甚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然后头也不回离去的从我的人生中离去。即使如此……』
『至今还是忘不了你。』
骗子。
『我对你的态度也是认真的。』
『所以黎茵媛……』
『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大骗子。
『我不后悔……』
『不后悔遇见你。』
我们都是演技最佳的骗子。
泪水一颗一颗从我的眼角滚落,全是因为那画面歷歷在目。
那一天他从咖啡厅衝出来,从后紧紧抱住我的那个拥抱,犹如牢牢束缚住我的一个桎梏,即使卸除了却也永远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跡。
往往想起,就会心痛一回。
为此,我只能让自己一天一天去习惯这道痕跡给我带来的疼痛。
轮胎的煞车声响起,人们的脚步开始缓缓移动。
把存在于记忆中顾禹墨的所有联络方式彻底删除的同时,要搭乘的公车恰巧到站。
我擤了擤鼻子,拉长衣袖擦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痕,起身跨出大步走进公车。
独自走在艷阳高照的柏油路上,没有打伞的我任凭阳光从天而降的照射。
思索着这时间的我,本不应该走在这里,而是会在一间有冷气的餐厅与顾禹墨面对面笑着,畅谈属于我们俩的未来。
然而这想像的画面已成了想像,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刻。
就在几个小时前让我认清了这个事实。
偶然抬眸的那瞬间,迈步向前的脚步停下。
我怔怔地望着停在我家楼下的那台车辆,熟悉的车牌,不陌生的车款,无法让我移开我的视线。
任祈恆从车上走了下来,和我恍惚的目光对上。
他脸上没有掛着上笑容,冷冷地看着我。
那我呢?我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呢?
附近没有镜子可以反射我此时的面容,我只感觉我的眼眶正在发酸,脸庞正在发烫。
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呢?还是说……我真的很想念这个男人的缘故?
我步步走近他,来到他的面前,艰涩地笑着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他的手将我整个人拉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
「我满脸都是汗,会弄脏你的衣服的。」我埋进他的胸口喃喃语道。
「我不在乎那些,只在乎能再次拥抱你。」他低语,我闭上眼努力嚥下一涌而出的悲伤。
「我以为……自那天过后你不会再出现我的面前了。」我说。
「我也以为……你会推开我的这个拥抱。」他哽咽答道,「幸好,我出现了……而你接受了。」
他的哽咽传染了我,我举起双手回覆他的拥抱,然后轻声问:「愿意……带我去兜风吗?」
「就像那一天一样,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
「想要去哪呢?」任祈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系好安全带,转头望向他的那瞬间我注意到他掛在钥匙圈上的琉璃珠。
盯着琉璃珠许久,我漾起淡淡的笑容回答他的提问:「去个依山傍海,看得见美丽夕阳的地方。」语毕看了看显示器上的时间:「现在出发的话,来得及抵达日落吗?」
他思考半晌后回答,「应该可以。」话语落下的同时,他拉动手煞车,汽车引擎发动接着没多久就是沉闷的空调声。
上路不久任祈恆主动开口问:「怎么突然想看夕阳?」
「感觉现在的气氛挺适合观赏夕阳的美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气氛?」他蹙紧眉头,「什么样的气氛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苦涩一笑,「就突然想要延续那一天,我们未完成的旅程。」
「是吗?」他留下了未解的疑问,是给我的还是给他自己的,我并不清楚。
发现他无名指上没有银戒的踪影,我不禁开口问:「处理好了吗?和汤维媞的事情……」
「嗯。」他虽回答地简洁有力,望着前方道路的眼神却充满迟疑。
我没有揭穿,而是转移话题,「为甚么会想把琉璃珠掛在钥匙圈上呢?」
听到我这个问题,他眼里露出笑意,「因为想要随时随地都看见这个东西,如此一来就能想到那一天的美好。」他说。
凝望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许久后我又问:「不过掛在钥匙圈上很容易会碎掉吧?」
「是啊,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保护它。」他温柔地回应我,并且趁等待红绿灯的空间瞥了我一眼,「那你呢?把那个琉璃珠掛在哪里呢?」
「掛在我家化妆镜上。」我闔上眼睛,想起了我的那颗琉璃珠的置身之地,「看样子……我们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东西呢。」
就像我们用不同的方式,去爱彼此一样。
静默就只有几分鐘的时间,很快地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绝佳欣赏山景和海景的地点。
他把车子停好后,将后车箱开啟,我与他肩并肩坐在后车厢上,一起观赏眼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望着它湛蓝的海平面渐渐晕染上日落的橙黄,随着暮色的降临,使一股无言可喻的寂寞缓缓融合大海。
夕阳只剩下半分之一露出于海平面,我主动把头靠在任祈恆的肩膀上,「学长。」
当从我口中喊出这许久未出现的名讳时,靠在任祈恆身上的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颤。
他楞了楞后反问:「……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逕自继续发问:「……你爱我吗?」
海浪拍打消波块的声音,接续我的问题。
一声又一声,直到夕阳全部被大海给淹没后,任祈恆才出声应答。
「……嗯,我爱你,很爱很爱。」他说,握住我的手与我的十指紧扣,「还有对不起。」
听到了这个答案的同时,一直在我眼眶打转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
因为我们彷彿遇见了那个十年前,彼此不敢对彼此说出真心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