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野打开房门看见简玉衡时,有一瞬间的讶异。
如果他和林霖的推论没错的话,简玉衡此时应该和江梵深待在一起,又怎么会到这来。
杨牧野挡着房门,看不太清门内光景,简玉衡不好直接闯入,停顿一秒,直言询问,“梵深在吗,找他有点事。”
杨牧野眉宇间起了折痕,“你也不知道梵深去了哪?”
林霖早就走过来。起初他以为江梵深回来了,谁料到还没高兴上,反而又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江梵深居然没和简玉衡待在一起,不知道是他们的猜测错误,还是哪里没对上出了意外。
“梵哥不在,这几晚他都会出去一段时间。”
林霖坦言,顺带明目张胆地试探,如鹰隼一样锐利的视线扫视简玉衡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些东西,却失败了。
毕竟简玉衡除了面对江梵深,会显露真实情绪,对外就一冰块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寻常眼角眉梢都不会动弹一下。
叁个人默然无声地交换了视线,仿佛有什么事情在暗涌氛围中已经不言而明。
招呼也没打一声,简玉衡率先转身离开,杨牧野和林霖也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出了门。
叁人分散开来,去各个房间找,一无所获。
因为江梵深没带手机出去,也没办法用距离定位位置。
一时间一筹莫展。唯一没找的地方……
简玉衡停驻了一秒,转身往一个方向走,杨牧野从书房里出来,也往相同方向去,林霖亦是。
都不是什么蠢人,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除非江梵深离开宿舍楼去了外面,他们太过神经紧张闹出乌龙,否则只有一个地方了。
薛风眠洗完澡出来,宋靖良还在打游戏,江梵深还没醒。
他叉着腰望床上睡得香甜的人,竟生出就让人睡在这的念头,一是不忍心将人弄醒,二是……想和江梵深同床共枕。
让他改变主意的是宋靖良。
宋靖良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头都没回,“我劝你把人送回去,不然半夜多的是人来找。”
虽然这幅场景想一想便颇为有趣,但为了珍贵的睡眠没必要这么搞不是,宋靖良对江梵深还挺有信心,相信这个可爱的猎物会给他贡献许多有趣的表演,不差这一幕。
薛风眠被“送”字一字启发,意识到不一定要将人叫醒,他抱着回去也是可以的,恰好能到江梵深那俩室友面前彰显下存在感,存着这样的小心思,薛风眠轻手轻脚替人穿上衣服,俯身将人抱起。
简玉衡一行人没能走到门前,就看见薛风眠开了房间门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人。
赫然是江梵深。
一时间许多视线集中在被抱着的人身上。
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之后,不论众人心绪多复杂,望着那酣然的睡颜,几乎都哑然。
高大青年宽阔怀抱里安稳睡着面容隽秀的人,画面异常和谐。
他垂眸凝视怀中人的模样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艳丽外形都因神态而弱化几分,显出别样的温润和煦。
简玉衡眸光晃动,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那天在走廊中看见江梵深在他人怀中的情景与此时此地的情景重合了一般,不同的是,抱着江梵深的人从杨牧野换成了薛风眠,该庆幸的难道是那次江梵深衣衫不整,这次好歹衣着齐整?
简玉衡不知道,他只觉心脏下沉,并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薛风眠开门出来发现前方叁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一个个眼神都不善,颇有点气势汹汹,他眉梢一挑,半点不慌。
反而将怀里的人更抱紧了几分。施施然站在原地,等待那群人走近。
简玉衡极淡地看了一眼薛风眠后,眸光粘到江梵深身上再也不移,且一言不发地直接朝薛风眠伸出了双手。
后面慢了叁两步的林霖和杨牧野走近,飞快巡视江梵深全身上下,不约而同微松口气。还是原来出门时候的穿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天江照阳发疯伤害了江梵深,事后虽然已经卷铺盖滚蛋,暂时没办法再骚扰江梵深,也不免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打开影音室门之后看见的混乱场景和江梵深眉目死寂的样子,一度成了两人的梦魇。
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就轻易拥有软肋,他开心你便开心,就连他的创伤都会变成自己的。
现在这事态,该说不说,虽然与推测中不同,倒在承受范围之内。
薛风眠瞅着简玉衡面色冷凝地朝自己伸出手来,知道他的意思。但怎么可能肯将人交给他?凭什么?还是当他傻?就算为了不吵醒江梵深,也不会将他交给别人。
压低声音,委婉拒绝,“梵梵睡着了,我给他送回房吧。”
刚岔开一步,就被简玉衡拦住,寸步不让的那种,直挺挺挡在身前,半分修饰意味都无。
薛风眠与简玉衡对上视线,一个目光深暗,一个眸光冰冷,两人都没开口,气氛剑拔弩张。
杨牧野打破紧张对峙,他上前一步,也伸出臂膀,“还是我来吧,不麻烦你们了。”
林霖被抢先一步,不耐地轻啧了声,低声抱怨,“都在这站岗呢。”
现在这情景有些好笑的意味。叁个人与一个人对峙,又并非合作,互为对立,被争抢的人睡梦中毫无所觉,甚至循着热源往薛风眠怀里偎深了几分。
薛风眠抱着人,像是被虎视眈眈的野兽群环绕,叁道充满压迫性的视线聚集之下,却是半分后退也不愿。
他唇边的笑意凉凉的,扫视面前神色各异却目的相同的叁人,“我说,你们有必要吗?”
“没必要你怎么不松手?”
林霖根本不需要思考,反怼回去。
平时各种争锋,或暗涌中隐藏,或显出礁石一角,现在仿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谁也不愿意退让,甚至想要全部挑明。
僵持之间,薛风眠身后的房门打开,宋靖良听见声音走出来,将这幅场景尽收眼底,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绿眸里划过笑意,兴之所至,吹了一声婉转俏皮的口哨。
瞧他看中的玩具多厉害,睡着了还能给他提供乐子。
哨声吸引了众人视线,宋靖良面色疏淡得就像是刚才那声充满起哄意味的口哨并非出自他口,他不过是全然无辜的路人,“抱歉,我似乎打扰你们了。”
嘴上说着打扰,脚步却不挪动,单手插兜从容自若,倚靠在门边,完全看不出来是抱着看热闹心态不肯离开的乐子人,没有征求任何人意见,理直气壮地坐在了“旁观席”。
简玉衡的注意力只在江梵深身上,对意外出现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朝薛风眠再度冷声道,“把他给我。”
杨牧野却皱起眉,不安定的因素越来越多,他仿佛已经窥见了事态失控的未来。
林霖锋利视线刀刮一样睇过莫名其妙走出来的宋靖良,开始努力回忆,这人原先是否便有一身说不上来却实在令人讨厌的气息。
薛风眠今晚被宋靖良冷不丁地哽过许多次,这时懒得管他,也当做听不见简玉衡的要求。他意识到不能就这么站着,又不甘心将江梵深交给任何人,眼中剧烈挣扎,面色阴沉。在他思考间,怀中的人悠悠醒转,揉了眼睛后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半空中,还想要翻身,差点掉下去。
薛风眠连忙将江梵深搂紧,低头同有些迷糊的人对上视线,紧张氛围中哭笑不得,怎么这时候醒了。
失重感使江梵深下意识伸手搂紧薛风眠的肩颈,抓住他胸前衣料,懵懂眼神与薛风眠柔和的似乎藏着浓浓宠溺的眼神相触,声音还带着点刚从睡梦里脱离的绵软慵懒,“……我怎么睡着了。”
薛风眠无奈,“可能太累了。”
江梵深一时间没意识到,现在他正身处怎样的环境中,被浓重困意笼罩着,思维有些迟缓。
直到身旁人开口,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寒冰筑成的利箭,霎时间破开两人旁若无人般对视的融和安宁氛围。
“梵深,你失约了。”
江梵深脖颈僵住,听到简玉衡声音的这一瞬间才意识到今晚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和简玉衡的约会。
慢慢回头去看他,与那双亮若寒星的平静眼眸对视时,头皮炸裂般发麻。
简玉衡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江梵深却觉察到一抹冷意,一时间不知该先道歉,还是该先解释,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旁边另外两道身影同一时间映入眼帘,他才发觉现在的情况远不止他想的那般简单,非但简玉衡在,林霖和杨牧野也在。甚至越过薛风眠的肩膀,恰好看到宋靖良朝他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
江梵深还是有些茫然。
不过是睡了一觉,眼睛一睁,面对的情况好像太过复杂了点。怎么一群人都在这?
杨牧野和林霖听到简玉衡的话时,便判断出他们的推测没错,这些天江梵深晚间的外出时间极大概率都是和简玉衡待在一起,只不过今晚中途出了些别的状况,导致简玉衡被薛风眠截了胡。
两人心中难免复杂。
林霖面容冷沉,都不知道该吃谁的醋了,心中真是酸涩又难过,却还是看不下去江梵深陷入慌张境地,出声打破怪异氛围,“梵哥,回去休息吧。”
管他那么多有的没的。
杨牧野将沉郁藏进眼底深处,温声附和,“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训练。”
江梵深推了推薛风眠,察觉到扣在膝弯的手松了几分,连忙从薛风眠怀中跳下来,在一群人视线中尴尬地理了理衣服。
环顾四周,犹豫没多久,朝俩室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简玉衡有点话说。”
江梵深现在没敢看简玉衡,但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有些事情不能过夜,该解决解决。哪怕有关系显露人前的风险也顾不得了,更何况这几日夜夜出门,想必林霖与杨牧野早有察觉。
只要不明说就不算彻底暴露与简玉衡的关系。退一万步讲,即便暴露,他相信这两个人不会借此伤害他。也许……反而会伤害到林霖和杨牧野,如果能让他们彻底死心却又不算伤害了。
不如算作江梵深最后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