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知道自己这一刀下去,意味着什么,不给大唐帝国选择,同时她也可能会失去长乐公主的友情。
她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也不愿同长乐公主讲大道理。
再给她一百次机会,她依然会手起刀落……做早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儿。
当初皇帝仗着国主的身份让宁欣受得委屈,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两世为人,从来就不是乖巧,柔顺,婉约,善良的女子。
站在城头的长乐公主虽然不知宁欣和皇帝说了什么。
她能看到自己的父皇捂着小腹在地上哀嚎……长乐公主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了弓箭,拉弓瞄着着宁欣的后心。
她的手指泛白,且微微颤抖,手中的弓箭似有千斤重,“为什么?为什么?”
在宁欣挥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自己的父亲?长乐公主咬了咬牙,几次想松开扣紧的弓弦,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长乐公主拿着弓箭的手,“长乐,你射不出的。”
“你放开我!”
长乐公主见阻止自己的人是丈夫宇文,挣扎道:“谁说我射不出去?他是我父皇啊,宁欣……宁欣……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她怎能……怎能这么绝情?”
“我不是为她说话,陛下将她软禁在后宫中时,有没有考虑过长乐你的感受?”
宇文揽住了长乐公主肩头,“皇上最终可以保住性命,大唐基业可以延续下去,皇后娘娘依然可享荣华富贵,再不用看陛下和贤妃的脸色。”
“但我怎能看父皇委屈,耻辱的活着?”
“皇上在签下投降鞑子的诏书时,他已经丧尽了尊严,体面,他能投降祈活,便不会在意耻辱的过活。”
长乐公主手中的弓箭落在地上,靠着丈夫的怀里,呜咽道:“我明知道她是对的,可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她对我……对我很好,没有她,就没我今日,但是我……我还是恨她。”
“不见她也就是了,长乐,我陪你游山玩水,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将一切的纷争抛出脑后,你该为自己活着了。”
“呜呜。”
长乐公主痛哭失声,宇文目光凝重且敬佩的看着城头下的宁欣,狠人呐,世上竟然有这等女子……李冥锐娶了她,果然是有胆量,有肚量的男人。
云泽闭了一下眼睛,他多希望方才看到的画面是幻觉?紧紧的握紧了颤抖的拳头,他低估了宁欣,宁欣的选择再一次超乎云泽的意外。
“宁家效忠的并非是某人,而是整个大唐天下!”
宁欣将刀锋指向了云泽,声音虽然沙哑,但却仿佛有无尽的穿透力,“实则今日,你还不明白宁家的忠烈,云泽,我高看你了。”
前生,如果宁家忠诚的是韩王,宁欣的父兄又怎么会死?
今生,如果宁欣忠诚的是齐王,她又怎么会拼死守护京城?
“可兴天下,可亡天下……”云泽大笑三声,“我总算是理解了你当年的心情,我们都败了。”
云泽转身上马,“宁欣,希望下次……得胜的人是本汗!”
“撤兵。”
云泽强压着不服气的骑兵从大唐都城撤走。
鞑子远去,京城城头爆发出欢呼声,封闭了好几日的城门缓缓的开启,“恭迎,世子夫人,恭迎,世子夫人。”
宁欣以她的表现,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虽然她最后阉割了皇帝,让京城中的官员们很郁闷,但宁欣手起刀落的决定让京城的官员不用在齐王和皇帝之间犹豫徘徊,可以说宁欣代替了大唐帝国做出了选择。
此时她的选择,就是天下人的选择。
以一介女子代替天下人选择君主,宁欣的强势,彪悍足以名垂史册。
“宁欣,朕……朕要杀了你!朕剐了你!”
皇帝双目赤红,手上染着殷红的鲜血,下身很痛,但让他更痛苦的是希望的破灭,他全须全好的活着,就是大唐帝国的正统,哪怕他此时争不过齐王,他依然有反败为胜的资本。
如今,他别说做皇帝了,他都不算男人。
以他残破的身体如何同齐王争?
“贤妃还活着。”宁欣抹了一把脸上干涸的血迹,“我能见到您和贤妃从云泽手中平安归来,您以为您还是个男人?”
“身为儿郎,保护妻儿,守护家园,您想想您做到了哪样?”
宁欣冷笑着转身,在所剩不多的将士簇拥下,走进大唐都城。
如果皇帝还有一分男人的气节,他不会出现在两军交战的疆场上……贤妃搂着痴傻的九皇子,似苦似悲,似哭似笑,“报应,这是老天给你我的报应。”
皇帝乱了人伦纲常,纳了先帝的女人,活该由此报应。
贤妃呢,因为野心,她勾引了皇帝,伺候了父子两人……她如今得慢慢的品尝自己酿成的苦果。
……
百姓涌上街头拜谢死守血战的燕国公世子夫人,拜谢以寡敌众誓死血战的陷阵营将士们。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让随后被搀扶进京城的皇帝彻底的绝望了,宁欣别说阉了他,就是杀了他,百姓也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民心和气运在宁欣那边。
皇帝哀嚎一声,昏厥过去,一切都完了。
宁欣拒绝了首辅等人邀请她上金殿的提议,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燕国公府,在看到宁老太太时,她放心的昏倒了。
回家了,有亲人在身边,她不需要再勉强自己战斗下去……
燕国公抱着孙女站在回廊上,抬起小孙女的手指着昏厥在宁老太太怀里的宁欣,“她是你母亲,是你母亲……”
语气里充满了感慨,钦佩,燕国公呜咽的说道:“你有一个注定巾帼不让须眉的母亲,你……不知对你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孙女长大了,有人敢来提亲吗?
像李冥锐的男子太少了。
……
在他感慨时,宁老太太已经将宁欣抱进了屋里,让人准备热水,宁老太太亲自为宁欣脱去铠甲,见到宁欣身上掩藏在铠甲下的伤口,宁老太太泪如雨下,“欣丫头,欣丫头。”
拼杀整整七日,宁欣的身上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伤口?
往日白皙的娇躯上,除了血痕外,还有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对征战过的男人来说,这些伤痕是勇气的勋章,然对女子而言,太残酷了……
宁老太太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落泪。
“姑祖母,我来。”
门口传来既然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宁老太太回头,李冥锐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带有几分的愧疚,亦有几分的心疼,紧赶慢赶,他还是没能同云泽交上手,他让宁欣陷入了血战……
李冥锐的心里很难受,宁欣身上的伤口似划在他心头一般。
撤掉了肩膀上的披风,他接过了帕子擦干净脸上的灰尘,盯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宁欣,“姑祖母,我想单独陪陪她。”
宁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领着屋子里的婢女退了出去,她理解李冥锐为何迟来,可看自家的宝贝九死一生,宁老太太对李冥锐是有恨意的。
本不想让李冥锐轻易的靠近宁欣,她看到李冥锐后,心软了。
他们是心心相映的夫妻,彼此信任着,声援着,宁欣相信李冥锐会赶回来,而李冥锐相信宁欣会坚守下去。
特殊的时代,造就了他们,也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同一般的夫妻。
……
李冥锐眸底含着眼泪细心的给宁欣伤口上上药,赶回京城时,他看到了尚未收敛起来的鞑子的尸体,见到了京城前,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欣儿宝贝。”
李冥锐轻轻的吻了吻宁欣的嘴唇,她的唇瓣上没有胭脂的香甜,他能尝到血腥,硝烟的味道,“再也不会了,夫人,我再也不会了。”
伤口的刺痛让宁欣悠然转醒,朦胧间看到眼前的人是李冥锐……宁欣皱紧眉头,“做梦了?”
李冥锐脱掉了铠甲和衣服,钻进被子里,紧紧抱着她,温暖者她微凉的身体,“宝贝,安心的睡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李冥锐?”
“嗯,是我。”
宁欣靠在他的胸口,喃喃的说道:“云泽欺负我……”
“我知道。”
“帮我报仇……”宁欣闭上了眼睛,“韩地……韩燕故地,是我们的。”
“嗯,我知道。”
宁欣睡了三天三夜,李冥锐提江南重兵归来,不可能一直陪着宁欣,尤其是在宁欣阉了皇帝后,李冥锐得帮着她收拾残局。
他有重兵在手,并接管了京城的九门,维护京城治安。
保皇党们彻底的绝望了。
太后,皇后,以及被送进宫的皇帝和贤妃,再难泛起任何的风浪。
……
李冥锐站在一辆普通的马车前,对着车里的人说道:“祝公主殿下一路顺风。”
在马车里,宇文按住了长乐公主,另一只手撩开车帘向外看去,李冥锐此时褪去了青涩稚嫩,忠厚依然,但他此时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已经不可和出京时同日而语,莫怪他有江南王的别称。
“你就确定齐王是明君?他容得下功高震主的人?”
“齐王殿下是宁欣的选择。”
李冥锐唇边多了一抹笑容,“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我听夫人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