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纪渺离开了很久，陈正依然站在原地。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她经过自己身边时那半秒的时间差，只够他的手背触到飞扬在空中的一缕发丝。
    幽暗的走道里，陈正背靠在玻璃墙上, 一点点抬起手, 贴向自己的脸……
    纪渺刚回到卡座就被罗励拦住，他指着两个卡座问她：“纪渺你说, 你选京大附中战队还是京圈富二代战队？”
    纪渺偏头看向陆宇飞的方向。
    陆宇飞笑着说：“他们要玩骰子, 组了两个队，人数正好对半开，你是多出来的一个。”
    纪渺：“我不会。”
    “不玩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玩比大小。一个骰子, 一点最小, 六点最大。简单吧？”
    难倒是不难, 只是……
    陆宇飞知道她担心什么，“我们输了喝酒，你喝可乐。”
    “纪渺，作为当年高考最大的黑马，京大附中永远以你为荣！”
    陆宇飞比罗励更大声，“渺渺，咱们可说好了这辈子一起当颓废败家富二代的！”
    纪渺被他们逗笑，但她没什么兴趣加入任何一个战队。
    现在正是酒吧最热闹欢腾的时候，巨大的舞池里人声鼎沸。音浪声，嘶吼声，周围卡座的喧闹声，吵得纪渺脑仁疼。
    她毕竟还没完全倒好时差，精神头不足，脸上露出疲惫神色，“宇飞，我……”
    瞥到从厕所间方向过来的某道身影，纪渺突然停住话头。
    “什么？”陆宇飞问。
    纪渺收回视线，脸上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意有所指道：“这不是一边一个，人数正好吗？”
    纪渺话音刚落，陆宇飞和罗励就看到走回卡座的陈正。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听纪渺又说：“可乐？当我未成年啊？陆宇飞，把你存在这儿的好东西统统拿出来。”
    “……”
    大话放出去后的纪渺，低头看着摆满了一整个长条桌面的酒杯。
    罗励他们玩得很大。最外面一圈是啤酒，往里依次是红酒，威士忌和伏特加。
    最后一杯特调，据说加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东西……
    纪渺眉心微蹙，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车轮战，输的队换人，直到输完最后一个人。
    输的队伍罗励他们准备了“惊喜”。
    纪渺伸手想去拿自己那杯可乐，手腕却被陆宇飞抓住，同时在她手里塞了个骰盒。
    陆宇飞朝她挑了下眉，“渺渺你代表富二代队第一个出战。”
    纪渺：“……”
    陈正回到原位坐下不久，身边的人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他目光扫过桌上各种颜色的酒杯，最后落在陆宇飞身侧，手上拿着骰盒的人身上。
    纪渺的酒量，一杯啤酒就挂了。
    她的运气还极差，玩这种纯靠运气的游戏，就没赢过……
    知道纪渺酒量差的人多了去了，可她喝醉了的模样却没几个人见过。
    是媚眼如丝的勾人，还是疯闹无度的缠人，哪怕喝醉了只会冲着人傻笑，对于在座的男人们来说，那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本喝酒助兴的小游戏，突然就变了味儿。
    京圈那几个稀罕纪渺稀罕得厉害的少爷，献殷勤的机会到了，纷纷表示纪渺输了他们喝。
    纪渺抓着骰盒，倒是没什么负担，随意晃了两下后轻轻放在桌面上。
    她正要揭开，被陆宇飞用一根手指压住。
    陆宇飞扫了眼卡座里的人，“先说好，你们派谁？”
    话虽是问的罗励，眼睛却看向另一个人。
    陆宇飞的指向太过明显，卡座里一时鸦雀无声，唯有舞池里动感的音乐声不绝于耳。
    罗励正要自告奋勇，眼角余光瞥见有人站起身。
    陈正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酒桌前，将另一只骰盒拿在手里。
    他目光从始至终落在纪渺脸上，也没摇晃，直接把骰盒放在桌上，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打开。
    骰盒里的骰子，只要不晃它，初始状态都是“一点”。
    不等纪渺打开骰盒，陈正干脆利落地拿起手边的酒杯，将一杯啤酒喝完。
    按照游戏规则，陈正输了就该换下一个人。
    但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人敢上去替他。
    明里暗里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纪渺像是全然不在意，在陈正喝完一杯后，重新拿起骰盒，象征性地摇了两下放回桌上。
    这回陈正连骰盒都没碰，维持着“一点”，伸手拿过红酒杯。
    陈正喝到伏特加时，罗励忍不住想要劝，被陆宇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数不清玩了几轮。
    到后来纪渺懒劲儿发作，连摇两下都懒。直接把骰盒往前一推，甭管摇到什么点，哪怕也是一点，陈正也照样拿起酒杯喝。
    陈正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桌上的酒杯很快就空了一半。
    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纪渺打了个哈欠，将骰盒往边上一推，“不玩了，没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陆宇飞拉住她，抬了点下巴，示意那杯特调，“这不是还有大奖没开呢吗？”
    “飞哥，算了吧，大神他……”
    “玩不起啊？”
    “就是，刚才不是还挺会耍帅的吗！”
    “喝啊！继续喝！”
    “够了吧，这都喝了不少了。”
    ……
    京圈那些少爷，有早就看不顺眼陈正，想趁此机会报复的。也有怕得罪他，在一旁劝的。
    纪渺一开始确实存着点不纯的心思，但也没真想要把人喝死。况且她是真的累了。
    她闭上眼睛捏了两下眉心，打算把骰盒还给陆宇飞不玩了，手才抬起，突然被人摁住。
    手腕肌肤上的灼烫，令纪渺身体一僵，但仅仅一瞬就被放开。快得像是纪渺的错觉。
    纪渺抬眸看过去时，陈正已经收回手，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
    在纪渺的注视中，伸手拿起那杯特调。
    罗励看到陈正的举动吃了一惊，这回是真急了，在一旁劝道：“这里边加了蒸馏伏特加，你的胃……”
    陈正好似根本听不见罗励在耳边说什么。
    纪渺今天穿的小裙子很漂亮，露了点肩的泡泡袖，性感和可爱平衡得刚刚好。一头长卷发没有刻意打理，慵懒地散落在身前后背，头顶用皮筋扎了个小揪揪。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犯困，眼尾就泛红，眸子里水雾弥漫。因为不能睡觉，露出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陈正去了厕所后，纪渺就离开了。
    陆宇飞陪她在酒吧门口等车，多年的默契，两人都没提起陈正和刚才的事。
    那杯加了猛料的特调，陈正眼睛眨也不眨就喝了。
    罗励扶他去厕所时，他的脸色已经白得不正常。
    陆宇飞在她耳边尽唠叨刚才那些和她搭讪的人里，哪些还不错值得交往，哪些是玩咖别理他们。
    纪渺笑着听他分析。
    其实陆宇飞多虑了，她在国内最多呆上半年，又有重要的事要做，哪儿有空和那些人勾三搭四。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入职的那家律所，纪渺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她刚才还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开罪了……
    “怎么了？”陆宇飞觑着纪渺的脸色问。
    “没什么，”纪渺说，“有点累，总觉得还没倒好时差。”
    陆宇飞点了点头，“你后面什么打算，一直住酒店？”
    “先住着吧。”
    陆宇飞低头戳了两下手机，纪渺的手机马上响了一下。
    她打开看，陆宇飞给她发了个地址，还有开锁密码。
    陆宇飞：“不算很市中心，但就在地铁沿线，去哪儿都方便。”
    纪渺张嘴想说什么，被陆宇飞打断。
    “当初你没地儿住，东漂西零的那段日子，我一想起就难受。现在你回来了，如果还让你没处去，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让纪渺无条件相信的，那一定是陆宇飞。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朋友和恋人。
    互相鼓励、扶持，做彼此的靠山。
    “渺渺？”